郑帝又轻轻“嗯”了一声,洪福连忙上前接过奏疏,放于案上。郑帝放下手中青瓷杯,随手拈起上面的一份奏疏,翻了翻,放在一边,又拈起一份,翻过又放一边,第三次却是从下面抽了几份出来,都只是简单翻看便放在一边。微笑道:“相公们过于慎重了,台谏最喜无风起浪,何况卿等确有落人口实之举。这不是什么大事,更无需请罪,卿等自专无妨。”
方旭道:“事涉臣二人,臣等若自处,又落人口实。况朝廷体制,臣等自当回避。请陛下圣裁此事,则臣等与台谏皆感念圣恩。”
郑帝“嗯”了一声,又抽出一份奏疏翻看起来,看了片刻,似乎忍不住读了出来:“方、袁二公身受国之重恩,不思报国,反惜身爱名,以贬谪之实加罪言官而不敢担其责,违祖制报私怨而诿过于天子,岂为群臣之表,实为无耻之尤。”
方旭、袁端听得冷汗直流。郑帝又翻看前面落款道:“原来是谏议大夫韩成梁的奏疏。这些谏官最喜夸大其词,言辞激烈。”突然看到方旭、袁端二人已离座跪了下去,便又道:“起来起来,卿等不必在意,台谏不过危言骇世,大言耸听而已。”郑帝脸上一直挂着笑意,语声也平易近人,方、袁二人这才爬起坐下。
方旭道:“韩成梁诛心之言,臣等实惶恐至极,然臣等本心实非如此,请陛下明鉴。”
郑帝道:“姚礼调任之事是朕允准,与卿等无干。卿等回去后可以代朕草拟诏书,便说姚礼其人朕观之甚久,知其广闻强记,博览群书,朕已久欲令其入秘书省。今调其任秘书丞非为上疏言事过之,实为用其之长。嗯,这样说谤议自然消了,卿等不必忧心。”二人又跪下谢恩,郑帝摆手命免礼。
这桩事如此处置是袁端预料到的,郑帝代政事堂受过,却加恩于方旭、袁端,加威于百官,于郑帝只有小害而有大利,如此之后,那便只有徐云之事待郑帝决断了。便又道:“陛下,台谏参奏徐云之事,臣等已鞫问过有关人等,实在查无实据。台谏官员几人人上疏,若不处置,恐难服众议,若朝议此事,又恐伤了徐少保体面,因此为难,伏请圣裁。”
郑帝笑道:“这事也怨不得卿,徐少保品级在卿等之上,卿如何勘问他。徐少保之事朕亦知之,参奏之事皆坊间流言而已,罪名多是虚妄指摘,况徐少保随朕三十余年,为人朕岂能不知,若朝议实寒了功臣之心。此事也好办,卿等既呈了奏疏上来,朕留中不发便是了。时日久些,御史们便清静了。”
袁端明白,郑帝如此做也是代政事堂承担舆论压力,却也是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近些年郑帝对政事堂已完全放权,大小政事政事堂几乎都可独断,无需上奏郑帝。但经此事之后,郑帝似有重新掌控政事堂之意。这些念头只在袁端心中一闪而过,此刻已无暇细想,只能跪倒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