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备道:“都司,裴中书与徐制司之言各有道理,也皆是取胜之法。我估算城中蜀军存粮定已不足十日之用,夏侯蹇蜀主之师,仁人君子,又久镇利州,纵然不虑及军心民心,只怕也做不出搜刮压榨百姓之事。但他却可向城中大户征粮,绵谷城中富户虽不多,存粮却未必便少。然蜀军毕竟有两万之众,便征上粮来,也用不得几日。我便再算他十日用度,那便是尚有二十日军粮。夏侯蹇要寻机突围,便不能等粮尽之时,要在剩余粮草能够随身携带之时便出兵。是以我以为夏侯蹇当在十日前后突围。”
陈封道:“无患想得细致。他若突围,却会向何方出兵?”
程备道:“我军这几路兵马,剑阁自不必说,夏侯蹇若去攻打剑阁,乃是自寻死路。我漫天寨他也不敢来攻,昨日他与庞爰两路夹攻漫天寨尚不能攻破,如今他以寡击众如何还敢再来?白水、方维二镇我料他也不敢去,到那里路程太远,若被我斥候察觉,即刻便可出兵拦截,与白水、方维两军成合围之势。他想突围,难如登天。这几路他都不敢走,那便只剩东、西两路了。”
“蜀军突围最近的路便是向东退入阆州。退入阆州后,又可据葭萌关自守。但这条路夏侯蹇也未必敢走,去阆州先要渡嘉陵水,望喜镇却有我五千兵马把守,他渡水已是不易,纵能强渡成功也必折损甚重。夏侯蹇现下必已得知葭萌关失守,没了葭萌关,他便不能进入阆州。若去巴州,还要渡宋水,我还有五千兵马守在七盘镇,这宋水便也难渡。纵然他也能强渡宋水,但有这两条水阻隔,又有我两支兵马阻拦,我追兵也必能赶上他了。因此我料夏侯蹇也不敢走这一条路。”
“那便只能走西路去往龙州了。龙州清川、黄沙一带有我一万兵马,却是我军守卫最为薄弱之处。清水甚窄,冬日里水流也不甚急,或可蹚水而过也未可知。况且夏侯蹇有两万兵马,倍于我守军,他只要出其不意,瞒过我中军直趋清川,或可一举突破清川、黄沙防线,进入龙州。那时他得了粮草,我若再要寻到他大军,便要耗费许多气力了。因此,我料定夏侯蹇必走此路突围。”
陈封还未说话,裴绪已赞叹道:“无患见得如此透彻,分解如此周详,裴绪领教了。”
程备颔首道:“不敢,桑鼎过誉了,此是程备分内之事。”
陈封道:“若如此,我当如何应对?”程备道:“我以为,当向清川、黄沙增兵。各路兵马都不可轻动,只我这里有四万余大军,都司可调一万兵马至清川、黄沙。只是漫天寨距绵谷太近,大军调动恐被蜀人察觉,须当小心行事才好。如此,龙州有两万兵马驻守,必能挡住蜀军突围。我再命斥候严加探查,夏侯蹇若弃城而走,我大军必可紧随其后追之,那时仍可将蜀军拦在龙州门户之外,再围而歼之。”
陈封听了却不作声,又闭上双眼。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无患这计策是极好的,但现下还不必急于定策,待明日我四人看过绵谷城再议不迟。”
次日辰时,陈封等四人率五百精骑往绵谷而来。行不多时,便已看到绵谷城。
他此番踏看地势,再无需遮遮掩掩,竟是堂皇而来,绕城而走,也不惧怕蜀军出城来袭。
这绵谷城乃是蜀国利州郡郡治所在,亦是利州府府治,极是壮阔的一座大城。正处在嘉陵水水湾之间,地势平坦开阔,四通八达。城东五里便是嘉陵水,过嘉陵水东南十余里便是望喜镇。绵谷城四面城墙均有近十里长,城高四丈,瓮城马面俱全,极是坚固厚实。护城河乃是引嘉陵水绕城而得,水阔四丈,难知深浅。
这等坚城,若是当真强攻,必然极难。一队人绕城一周,直走了半日方才看完。
城墙上方旌旗林立,每十余步有一兵卒值守,其势甚盛,全看不出城中缺粮。但城上蜀卒见郑军看城,却视若不见,也无人出城袭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