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帝接过茶盏,饮了几口,咳嗽渐渐平息下来。
洪福道:“诸位相公、太尉,莫怪我嗔道几句,圣上春秋已高了,诸位说话还该轻省些才是,若气病了圣上,不是玩的。”
崔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叩头道:“是臣失仪,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治罪。”
郑帝喘着气,又喝了一大口茶,才道:“你们都坐回去,朕无碍的。”又指着崔言道:“你也坐回去,朕现下不想见你。”
崔言又叩了一个头,却不言声,默默爬起,垂着头后退几步,才坐回椅上。一时间,殿内寂然无声。
又过片刻,郑帝才粗声道:“宋相公,你也是这般看了?”却不待宋质开口,便挥手道:“你不必说了,你政事堂已是议过了。”转头道:“卢太尉,当日你也在那里,他们说的可是实情,你以为当如何断这案子?”
卢豫道:“禀陛下,臣当日在樊楼上,确是看到了这事。袁相公与崔左丞所说确是实情。臣以为,此事乐籍虽有过错,却不宜兴起大狱,只小小惩戒便是。如今蜀地初定,山河未附,若骤兴大案,只怕民心生乱,多生波折。此是臣粗浅之见,请陛下明鉴。”
郑帝冷笑道:“卢太尉着眼处却大了许多,只不过仍旧是要从轻处置罢了。陈封,你以为如何?这几人之中,只你与乐籍有些交情,想必也是要既往不咎了。”
陈封道:“陛下,臣昔日上疏陈奏,请封乐籍以高官显爵,非为彰显其功,亦非为任用其能,实为昭告天下,我大郑兼容并蓄,广纳四海,各国文臣武将,皆可来投,在我大郑也可安身立命,建功立业。我大郑若要一统天下,当有此心胸,海纳百川。臣是武将,不去论这案子谁是谁非,只以此看,便该从轻处置乐籍。臣非为私心,臣与乐籍也只一面之交,并无往来,请陛下明鉴。”
郑帝道:“哼哼,你这又是一番说辞,想来是朕心胸不够广阔了。”他挥挥手,止住欲待辩解的陈封,道:“你与卢太尉不愧是武将,着眼之处也是一般。洪庆,你也是武将,也是这般看了?”
洪庆道:“禀陛下,臣虽是武将,却未曾领兵出征,眼界狭小,目光短浅,见识不到这许多。臣平日里也曾查案问案,却不曾断案,也不知如何断案。臣听着诸公所说,似乎都有些道理,却又似乎哪里不对,臣一时也想不清爽。臣只想着,内侍是陛下的人,要杀要剐,也该陛下下旨才是,旁人怎能轻易便杀了?若不处置乐籍,岂不教人轻看了内臣?若当真从轻处置了乐籍,却置陛下的颜面于何处?这是臣的一点念头,也不知是对是错,若是错了时,请陛下治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