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空间早早的反色完毕,在前往出口的路上,陌匀非常轻易地找到了那几道白色的小身影。
它们歪着脑袋,一副好奇地打量朝着它们走来的男子,洁白的羽毛鲜亮光洁,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幻觉的影响。
同样的流程再度表演了一遍,当陌匀踏出边缘而整个被黑色覆盖的世界并未发生什么改变时,他才有了环境改变的明确意识。
“咔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在身侧,陌匀扭过头看去,原先盘坐在地上,宛如一尊雕像的老人此刻已经站起,他颤颤巍巍地,模样也与之前大为不同。
整个头颅少去了最右半边,连带着右眼,露出了明显的空洞,他失去了左手和右腿,右手拄着拐杖,整个身子黝黑精瘦,望向陌匀的眼神中出现了难言的悲愤。
他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松开了拐杖,身体前倾朝着陌匀的方向抓去,嘴巴一张一合,森然的白牙拼凑出单词,嗓音艰涩而粗硬,他说道:
“别去……”
而后只有一只腿的他失去了重心,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脊椎骨断裂,只有一半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陌匀脚下,仰面朝上。
沾染了尘土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陌匀的方向,但原先僵硬开口的嘴部却再没有了声响,肌肉在他瘦弱的脸上消融,苍白的骨架彻底流露了出来,在说完那句话后,他变为了一具安静的尸体。
他必须去阻止,如果没法成功,不如就让他死在那一夜吧。
倏地,陌匀的脑海中浮现了这样的一句话。
在老人的挣扎期间,陌匀没做任何动作,因为他能分明地感受到,老人并不是在看着他。
迈步离开了门口,在许久未见的彻底黑夜中漫步,无边的恐惧将他层层包裹,很奇怪,明明他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幻境之中没人能真正伤害他,但他仍然能感受到那股没有来的恐惧和焦躁。
这不是他本源的情绪,而是无数类似的情绪混杂后,强行植入他心灵的结果,这种感觉在心脏处愈演愈烈。
对于陌匀来说,这很陌生,或者说,他对此刻的自己也很陌生。
穿过广场、小巷,回到旅馆,他的步伐匆匆,似乎急于去确定些什么,面对半开的门,手掌犹豫了片刻,最终,推门而入。
门内静悄悄的,窗户紧闭,点着烛火,地面上是倒塌腐烂的木材和部分生锈的铁块,伴随着门开木屑与尘土飞溅,但没有人,谁都没有。
陌匀的心中诡异地松了口气,他沿着梯子爬上,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好好理一下思路,顺便压抑快要喷发的情绪。
当他来到住房门口时,发现这里的门半开着的。
他也许在这个时候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但行为还是优先于思考地推开了门。
门内唯一的窗户被关上了,只在房间的正中心点了一盏烛火,晦明不定的光芒里是今晚未见的梅尔希。
她跪坐在地上,枕于腿间的是紧闭双眼的小约翰。
陌匀能看到他身体的肌肉在不断的溶解,森白的骨架逐渐显露,梅尔希的表情流露出明显的慌乱,她随手拿起旁边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把小刀挥下,深深地扎进了大腿根部,鲜红而滚烫的血液流出。
在接触到小约翰躯壳的同时,溶解的速度减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