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的气势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迅速在周边蔓延开来,在空气中激烈地比拼着。宋新国惊愕地感觉到宋晚木狠戾的气势,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带着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的毁灭倾向,他丝毫不怀疑在自己把手戳在她的脑门之前,她会挥舞着扫帚木柄打自己的手。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宋新国又惊又怒,看向宋晚木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像是无机质的岩石,带着一股冷漠和冰冷,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迟疑,没有羞愧,像是一头野兽,你很难从这些未开化的野蛮动物那里看到什么人性化的东西,只有对猎物的虎视眈眈。
宋新国老了,他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丝怯意,难道真的要在这个时候闹翻吗?虽然表面上是为了贴花纸和年画这种小事,但宋新国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什么。
女儿已经长成,现在正是她出力的时候:自己和丽珠的养老、生病时的侍奉、旸旸以后的大学,结婚生子……这一桩桩如果单靠他,那就太累了。这个女儿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但也不算是完全的白眼狼,虽然任凭他和丽珠好说歹说,都不愿意把市里那套店铺以及每个月的分红交给他们夫妻俩保管,平时逢年过节也难得回来,但该有的东西也没含糊,节礼、月饼、红包,每个季度的衣服、过年买的羽绒服、雪地靴、发热内衣等等,比起其他还需要拿父母补贴或者干脆啃老的同龄人,其实也算不错了。
宋新国在脑子里飞快计算着得失,手指悄咪咪地缩了缩。
比起光脚不怕穿鞋的宋晚木,宋新国的顾虑更多。这种情况下,输赢已经其实很明显了,但是让他就这样认输,那他作为一家之主顶梁柱的威严何在?现在该怎么办呢?
大概是老天看到了宋新国的纠结,很快递出了合适的台阶,宋启风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小跑着过来打圆场,衣袖带来屋外的冷气,给这对父女之前犹如火山喷发前的紧张氛围降了降温:“大过年的,干什么呢?新国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晚木你也别放在心上。”
有了台阶下,宋新国自然不会再耗着,他冷哼一声,随后一言不发地走到八仙桌旁,手里蘸着浆糊,继续贴花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