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沈存中叫了几个好友聚会,其中也叫上了家岳。几人一起在甘露寺净名斋交流各自的收藏品。他拿出自己收藏的一卷王献之的尺牍,甚为得意。不料家岳一见却是哈哈大笑地说道:‘哎呀,这不就是我临摹的一篇旧稿嘛!’沈存中当场大怒,拂袖而走。”
秦刚笑道:“米老也太率直了,等一等事后再告诉他不是更好嘛。”
“唉,本来这事这样也就算了。只是家岳生性随意,之后还拿此事到处向人吹嘘,以炫耀自己的仿作水平,这便是把沈存中彻底得罪了。此后,他写书作文,必然是不愿提及家岳。”
“哦?想不到还有此等轶事!只是书中缺了米老,甚为遗憾啊。”
“不过此书出来后,家岳来曾来信,说沈存中在书中对其他各位书画家与作品的品评非常中肯到位,他都甚为称赞,嘱咐我要多多学习。”
“能不以个人私怨而累及书作的评价,米老前辈的胸襟令人钦佩。”
乔襄文摆摆手道:“家岳性格使然。”
秦刚点点头,突然对二人问道:“两位以为,梦溪丈人为何要写这本书?”
这个问题有点令人猝不及防,但听了后又觉得相当重要,邹乔二人不禁愣住了。
秦刚继续说道:“世人版印书籍,或集注圣人经典,或阐述个人学说,又或汇编诗文作品。但此三者,似乎皆不适于分析此书。”
邹放手捻颏下白须,犹豫地开口说道:“沈存中自幼随父宦游各地,之后为官遍及南北,此书中应该记的都是他游历天下所见之事,当是以此彰显自己的博闻广识。”
其实邹放的意思就是说沈括写这书纯属装点门面,显摆自己,乔襄文就先出言反对了:“沈存中非炫已之人。以在下之猜度,昔日司马相公着《资政通鉴》,通鉴千古之事,以资于当世治道。梦溪一书,虽内容庞杂,似有小道之嫌,但治世之心昭然于纸上。”
秦刚心里暗惊,这乔襄文还真是个明白人,几乎已经看到了沈括的内心。
“乔兄之语,小弟甚为认同。”秦刚以手抚书,感慨地说:“天下大道,源出何处?《易经》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但此玄妙之语,又能何以为证?何以为实?”
邹乔二人皆听得认真。
“小弟以为,大道既可主宰万物,万物当可反证大道。所以,梦溪丈人当是以此书,载以自己‘行万里路,记万象物,着万字言,明万事理’之心,乃凭旁支证圣言,以小径通大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