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讲堂胡同,李格非家。
李格非的脸色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过了,这朝堂的风向说变就变:年初的黄庭坚与秦观突获大赦一事暂时不提,近期的二苏从岒南北归,便就是突然地在整个朝堂投下了一颗轰天雷一般,炸得普通的官员开始晕头转向,新党的附从们也一个个地忐忑不安,而像他这样本想安定求生的人,则是一下子也没有了安定从容的心态。
是人,总是会不断地“想当初”的:
想当初,他因受苏轼牵连,而被外放到了广信军,算是被打上了清晰的蜀党印记。如果从那时起,便能与黄秦诸人一样坚守立场,今天也就算是熬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天。
但是当时的他,看着随其受苦的妻儿于心不忍,最后还是去托请了早年在韩琦门下的同学关系,这才得以返京重任。
只是这样一来,他便是主动将自己的身份从苏门转到了韩门。而且,从此之后,他也刻意地开始回避再与苏门中人的来往,与过去的邻居陈师道,以及继续留在京城的秦湛等人,几乎便就隔断了来往。
当然,宋时的师门之见并没有后世那么严重,单纯只是改换门庭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大家也都清楚,此事背后的真正意义,却是政治派别的站队:
相对中立的韩门,可能会更加适合李格非的判断,而且当时的他,还一心与新党中的赵挺之拉关系、而且还曾寄希望于和他结成亲家。
对,秦刚!秦刚可是蜀党的死忠,自己之后不是阴差阳错地把他招为女婿了嘛!
想到这里,李格非便匆匆叫来自己的女儿,却被告之:清娘下午就出门去了——自从秦刚这事一定,他对女儿的管束也只能放开,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放养状态。
等到了傍晚,清娘才由跟着侍奉的丫鬟阿珠陪着回到了家。
“又去哪里了?”李格非故作生气地责问道。
“南园苏家,和坡翁谈诗去了!”
“南园?苏……苏家?”李格非大吃一惊,顾不上自己的话语都有点结巴了,“可是、苏、苏老、苏相公家里?”
“父亲为何不像以前那样,直接叫坡翁老师不好吗?”李清照却是大大方方地说道,“坡翁可没有不认你这个弟子,今天回来,他还让女儿带给您一封亲笔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