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古青阳盘坐在夜幕里,盘坐在满是污泥的土地上。
雨水从天而落,好似瀑布一般冲刷着他的躯体。
夜之黑暗,幽邃,且寂静。
落叶山脉本就是一片凶地。
再加上这般天气的烘托,一时之间,反而让这里看起来更可怕了。
“轰隆隆——”
突然,雷声轰鸣,撕裂沉寂!
银白的光,也将这天地照亮。
尽管这样的光只存在一瞬间。
可就在这一瞬间,古青阳手中那块骨头,也绽放出无数光辉。
那些光辉也是银白色的,看上去很是璀璨。
只不过,它的璀璨,同这天穹中的雷霆相比,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终究还是我小瞧它了。”
感受着那种不可言喻的痛苦,古青阳不由得喃喃自语。
只是很快,他就咬着牙,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他这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被充盈至极。
他知道,只要这块骨头爆发出的灵力再强点。
那么,现在的他可能就真的要爆体而亡了。
因此,他根本不敢有半分懈怠。
“吞尽百身骨,噬尽千人髓。”
“品遍众生味,魔躯万古存。”
吞神古魔经一重天的经文被他全力推演、诵读。
然而,无论他通过吞神古魔经炼化多少残骨灵力。
那残骨之中的灵力,都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
古青阳炼化灵力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灵力涌出的速度。
这样的状况,让古青阳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他很清楚,此刻的他,已经陷入到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中。
这一世,他是从头来过。
他本就是以一身废骨强行入骨修修行之道。
而且,他修行的神通,还是极其难以修成的吞神古魔经。
这重重压力堆积在一起,就像这残骨中涌出的灵力一样。
它们,无穷无尽,无比巨大。
在这种压迫之下,他这羸弱的躯体本就已经不堪重负。
入悬棺经阁之前,他就已经是个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了。
在那个时候,若他愚蠢地修行下去,那等待着他的只有死。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雷声滚滚,残骨嗡嗡。
血的气味,在葬树林中弥漫。
古青阳的心在悸动着。
此刻,他很不甘。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甘心像一个失败者一样倒在这里。更不甘心沦为这些葬树的养料。
没有人知道,在他记忆之中的八千年里,他吃过多少苦。
然而,那些无法言说、说之不尽的苦,他都已经挺过来了。
现在,他凭什么不挺下去?
骨修,共有十七个大境界。
前世的他,就是那唯一一个踏足过第十七个境界的人。
帝境,最后一个境界的名字。
这个境界的名字是因他而来。
因为古往今来,也只有他到了那个境界,见证过那个境界的风景。
不过,那个境界的风景,可确实是不怎么样。
也许,是他当时所拥有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吧。
世人皆知,一个骨修修行到最后一步,唯一所求便是道。
世人不知,他们所求的道并非真正的大道,而是天道。
顺天而行,方可成道。
逆天而行,唯有死路。
骨修第十六境,名“主宰境”。
顾名思义,达到了这个境界,大概就可以算是主宰者。
世人皆言,这个境界的骨修,可以随心所欲地主宰一切。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对此,已经超越了十六境的古青阳给出的答案就是,不。
不,不是如此。
在这大荒世界,若要提及一位真正的主宰者,那么,这个主宰者就只能有一个名字——天道。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大荒世界的万事万物,在天道的面前,不过就是一枚棋子,极尽卑微,且极尽弱小,仅此而已。
这就是古青阳看到的“风景”。
其实古青阳也明白,他所看到的一切,也许并非那风景的全部。
可在前世,他破境之时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破境之后,他见了真相,也见了那所谓的风景。
从那一刻开始,天道,便不可能再容忍他存在下去。
而那天道也很忌惮他的实力。当时的他,的确是很强。
所以,天道才利用芸芸众生布下一个杀局。
它宣扬、引导,让世人认为古青阳就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大魔。
古青阳就这样被误解,并且无法为自己辩解,也不需要辩解。
直到最后,随着那场恐怖的大战出现,古青阳陨落。
陨落之后,就是这一世了。
古青阳曾凭他的感悟开创过一种新的神通,名为“太苍枯荣经”。
传说,这大荒世界起源于一段名为“太苍”的岁月。
故而,太苍是纪元之名。
而在当初,古青阳也曾感慨,他之一生就如野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草是大荒世界之中,最为常见的一种生灵。
其实,它们与那芸芸众生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卑微、弱小……于天道而言,芸芸众生与野草一样。
古青阳依然记得,当初的他就是因为不甘心为天所控。
所以,他才为那个神通取下这个名字。
他希望他能做一株独一无二的野草,刺破这天幕,找寻、见证这天幕之后的风景。
他明白,那风景很有可能就是他不曾接触过的起源,也就是那所谓的太苍。
只是,这样的抱负和理想,已经随着他的重生,被他深埋心底。
因为他自己也明白,在没有回到当初那个境界前。
这样的抱负,只能是空想。
而现如今,他又陷入死境。
求生的意志让他想到天道,让他想起了记忆之中的种种。
一瞬间,一种无力感、挣扎感遍布他的全身。
他所想起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死,才是那条路的终点。
可他,真的不甘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