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染奶声奶气的嗓音和她轻声安慰的口吻不是很搭,但此时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关注到这点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嗯……按我的理解,就跟现代社会也有很多人崇拜科学家、宇航员,或者喜欢哪个歌手、演员一样。”森染思索着道,“一方面,这些人想要拥有一个目标,能让自己努力地与之贴近,从而产生积极的进步;另一方面,也是这些人需要有他们自己的爱好,能在平时紧张的工作学习里放松压力,舒缓神经。”
“啊,我懂了!”森染眨了眨眼睛,“这就是阿爸说过的艺术和娱乐的意义!”
“可以放松下来,可以沉浸进去,可以感悟,可以享受,总之,它们能让人的精神世界丰盈起来,拥有百倍的信心和勇气继续在现实里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狸狸,你不要担心。”森染看着才慢慢撑起身来的乔屿微微笑道,“你超级厉害,明明在末世里能感知到那么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却依然能接纳和承担它们,反而给痛苦的人以慰藉。大家有时面对阿爸、阿妈和军师可能有点怕怕的,但是都超级喜欢兔兔和你!”
“我……”
乔屿嘴唇颤抖着,“可现在的我不是这样的——”
“唔,也没关系呀!”森染笑盈盈的,“毕竟现在是和谐社会了嘛!”
她接着小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多留意一下阿爸就好啦,只关心家人的话会不会压力就小了很多?”
森染说完自动自觉地捂住脑袋甩了甩,感觉这话有点太自私了呀,呜,在反省了。
“是……吗。”乔屿拿手背抹着眼泪,神情踟蹰,“这样……就可以了吗?”
“呜哇!”森染突然缩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在头顶摸了摸,摸出一个透明的加密文字泡,举起来看了看,“果然被阿妈批评了呜……”
“不过阿妈说得对!”她把文字泡团吧团吧塞到身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说,你做自己就好,顺其自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森染说完小声吐槽了下:“阿妈好相信宿命论哦,难怪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阿爸是天生一对。”
“噗哧。”乔屿总算低低地笑了下。
“谢谢阿染,谢谢副队。”她噙着泪花露出微笑,“我知道了。”
此前在弃猫效应下,乔屿总是任由自己被灵魂中小狐狸的痕迹所牵引,对待秦绝从“前不久才重逢相认的、亲近又陌生的姐姐”直接一步跨越到“末世时的老队长”,而秦绝习惯了她昔日的模样,反而陷入灯下黑,一时没能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接着,乔屿留意到了秦绝放松又喜悦的反应后,就更会钻牛角尖,想让自己无限地贴近末世中的那位乐巫。
这样的强行改变下,她反倒把小狐狸和乔屿两个人越发地分割了。一面是被秦绝珍惜着的、末世里安抚大众、温柔又强大的乐巫,一面是冷不丁接触到了这些匪夷所思的过往,生怕惹人失望从而被丢弃,正局促不安的乔屿。
明明,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她才对。
呼……放松,放轻松,深呼吸,回想一下姐姐的心跳声。
乔屿走进家里的盥洗室,熟练地对着镜子调整情绪。
她不会轻易流泪,因为哭声和泪水划过脸颊的细微声响会进一步把悲伤的色彩反馈到她身上,这样她的情绪就会陷入严重的恶性循环,变得越来越糟糕,然后引发过呼吸,眼前发黑,看见死亡的颜色。
乔屿听院长奶奶说起过她不哭不闹的事,或许在还没有记事的襁褓时代,她就已然经历过这样可怕的循环,而那时生物本能的自保自救反应从此烙印在了她的身体里,以至于乔屿在有了意识之后,能比常人更快地调整好情绪。
即便是和谐年代,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也有太多人会突如其来地陷入焦虑、抑郁,心情一点就炸,看待事物的角度也随之变得负面悲观。这么一看,乔屿的确拥有为人惊羡的能力,只是它诞生于庞大的痛苦和压抑,是她拼命挣扎求存后得来的成果。
有馈赠就有代价,果真不假。
乔屿轻轻揉着太阳穴,缓慢地呼气吐气,等心跳没那么剧烈后才俯身洗脸。
刚才听着森染的讲述,她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扪心自问:现在的我是否还能达到末世时的高度?
这里的高度指的不是成就和地位,而是心境。
她觉得,她比那位乐巫要自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