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床洗了多次,布条发脆的旧床单刚好足够长,破烂的房里连条像样的麻绳都找不出。
如果临时拧成的“绳子”从二楼往一楼拽的过程中承受不住她和两口箱子的重量,断了呢?
结果后怕。她不得不想象自己摔断胳膊,折了腿,或者两者都有,甚至头破血流的惨状。要是摔坏脊椎,躺在床上不能行走,后半生带着伤残过?
上天算是很眷顾她了。读了大学,也见过一些世面。才能有胆量逃出去,不用服从目光短浅的母亲。
否则,她何尝不会成为另一个“芳艳”: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最好的年纪放弃了自我提升,去嫁一个年龄偏大的男人。甚至为了得到一张长期饭票沾沾自喜。
至于是否过得和睦,有没有感情基础并不重要。
车到站花了四个小时。这种上世纪的绿皮车,迟早是要淘汰的。再过些年头,说不准哪天就变成怀旧的记忆了。
柳小妙在车站小广场,第一眼看到了那个举着大喇叭喊话的工作人员。
北方冬天已在路上。南方却还时不时闷热潮湿。只稍稍比酷暑时凉快些许。那个人的短袖换成长袖,连外套都不加。
她拖箱子往外走,他忽然追来喊:“嘿,我记得你!离开家怎么也不和家人说一声?七月份你妈来闹过。拿着你的照片见人就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卖了呢!”
“对不起,”柳小妙的声音放得很低,“给您这里添麻烦了。”心里却有种难以压制的快乐,要是再慢一点行动,肯定被母亲逮住,要逃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她看了看行李箱,试探着问:“可以付费寄存东西吗?我明天下午就乘车走。”
“可以,一天五十块钱。”
箱子不带,两手就解放了。她沿着高低不平的柏油路往家的方向走。路过一家新开的面包店,简单解决了午饭。
下午一点左右,是蔡美芳出门去找老熟人聊天的时间。整个厂区的宿舍破败,静寂。
老房子是上世纪80年代末盖的红砖结构。几十年过去了,上百家街坊邻居陆续搬走。留下的最多也不到三十户。
最后的这批资深居民,最年轻的也五十出头了。都等着传说中的外地开发商,盼着有一笔暴富的拆迁款。
柳小妙大学期间打工攒下来一万块钱。那时蔡美芳手里的存折上也有两万五的余钱。
她劝母亲早点把房卖了,一起凑钱去换一套位置好点的小一居。没想到这笔钱最后被一场忽悠老年人的非法集资吃得连渣都不剩。
蔡美芳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赌咒发誓再信骗子就天打雷劈。柳小妙有苦难言,不忍心责怪文化不高,又爱贪小便宜的母亲。只当血汗钱打了水漂。
柳小妙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家门口。光是路费,就花了近两千元。公司规定,部门主管出公差,才有选择经济舱的待遇。她既然升了职,就不浪费这种靠辛苦和汗水换来的福利。
飞机省下了三个小时。有希望今天跑一趟人才市场,拿回学校寄回来的户口。
回来就不能买机票了。就算有公司财务部报销大部分,也是不小的一笔开支。周日晚上坐卧铺,十几个小时,六点半到北京。还能继续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