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安慰自己,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此时,谢瑜已经猎到了远处的猎物,他踏着马,走到狄临身边,注意到狄临看他的腿的眼神。
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谢瑜开口道:“卫王箭术了得,这一支毒箭差些要了我的命。”说话时,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是语气中带着几不可察的委屈。
狄临突然诧异的抬头:“毒箭?什么毒?我的箭从不曾淬毒。”
谢瑜向他看过来,眼中闪过光亮,手紧紧抓住缰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也许,虽然那时他骗了狄临,但狄临却还对他留有一丝真情。
那边狄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确实不曾淬毒,但那一夜,摸过箭的人,却不只有他。
那夜回营路上,他早早同师兄,和盘托出谢瑜之事,密谋如何反将一军。
当巫真提出要杀掉谢瑜时,狄临顿了一下,却还是回应道:“嗯,我会解决他。”
巫真满意的点头,摸了摸狄临的头发:“我知道阿临并非陷于情色之人,你能处理好的,对吗?”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在听到狄临的答话后,他又开口道:“方才战场上,你的弓有些松了,我帮你修一修。”说着,他取下了狄临背后的大弓和箭筒。
思绪拉回到现在,狄临仿佛终于意识到,师兄最终还是没有相信他,他在箭上淬了剧毒,哪怕他手下留情,没能取了谢瑜性命,这剧毒也一样,可以让他命丧黄泉。
师兄真的很了解他啊,狄临看了一眼手中的大弓,但是师兄没有想到的是,谢瑜身边能人辈出,又或许是他命不该绝,最终这剧毒,也只是让他成了瘸子。
谢瑜仿佛也明白过来了,在金銮殿上能三箭齐发射穿靶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失误,仅仅射穿他一条腿。
谢瑜心中仿佛被云包裹揉捏,原来狄临对他并不只是戏谑利用,他也钟情于他。
他想着,却在回头看见山脚下,那灿烂盛放的油菜花田时,突然冷静下来,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纵使他们两情相悦又如何,父母之仇未报,他不可能放下一切,同他相爱。
宫中步步为营的阿姐,日日筹谋算计的大兄,他不可能抛下一切不管不顾。
他脸上的红润消退,恢复了淡漠平静的样子,只是心中像被刀割开一般痛。
狄临看着谢瑜,此时他心中也很复杂,起初他也只把谢瑜当做了细作,但他的音容相貌同余安太像了,仿佛时隔多年,那个消失不见的人,再一次站在他面前,轻笑着为他念着儒文。
但他们也是不同的,余安是尊师,他总是高高在上的,不染尘烟。但谢瑜不是,他会做点心,会熬肉粥,会在夜里为他缝补披风,会在伤心时为他吹叶子曲。
他们是不同的,第一夜的荒唐过后,狄临终于告诉自己这个事实,他想,这也并不坏,如果他不是个细作,同他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哪怕如今来到了大旭,一次次的试探,一夜的荒唐,他扪心自问,真的只是因为他像余安吗?
他们骑着马并排而立,站在山坡上,远远的眺望山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透过细碎的叶子,斑驳地落在他们的脸上。
狄临侧身去看谢瑜,他们离得近,他可以清晰看见他白皙脸上的绒毛,刀削阔釜般的轮廓,睫毛遮住了清冷的眼睛。
他想到了谢将军,王锦风口中那个盖世英雄,大旭战神,同边城谢瑜口中,那个严父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