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昨晚被吓得肝胆俱裂,还恨他恨得要死,早就连夜跑了,现在他从哪儿变出个相折棠来。
纵然相折棠还在白玉京,他难道肯出来吗?
正当万秋凉一手遮天之时,忽闻一声清亮笛音,自阆风楼上响起,竟然与那万秋凉的琴声缠斗在了一起,不落下风!
众人凝神望去,但见一位青衣少年独立屋檐上,双指如葱飞快拨动,笛声如涛,身影如孤!
他眉目清冷至秀,似一首咏莲小词。
万秋凉怔怔地看着他,琴声也一时断了,众人也一时有些发愣,直到其中一位楼主道,“青衣使——”
“小长明仙座下的青衣使!宗主来了!”
“谢楼主,你方才可吓了我不轻,白玉京好些年没有遇到过这事儿了,若是宗主不在——”
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的白玉京众楼总算松了一口气,横眉看着这大魔头。
“东魔主,你的末日就要到了!”
万秋凉敛神低笑一声,无视了他们,抬头看着宦青道,“你来了。”
宦青停下笛音,淡淡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这惊天动地的逆转,终于让在场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来。
来的是谁?是天下第一剑!
突闻地动山摇地一震,远处莲花渠水池喷涌,一条万年的地泽天青蟒顺势而出,气势非凡地游向千仙台。
“青衣使驭的地泽天青蟒,大家莫慌,是来迎接宗主的!”
这一声下去果然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步月龄好奇地望着那条青色巨蟒,鳞片极美,如翡翠浓玉,由深到浅,一双黄金竖瞳飞快地游走过来,最后,温顺停在了千仙台下的一个小山宗面前。
万众瞩目之下,那个人带着一张灰白狰狞的般若面具,身后扎着雪白马尾,身形颀瘦,双腿交叠,正若无其事地磕着顺来的瓜子儿,恍若置身戏场,接着就该拍手叫好打赏钱了。
普天之下,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若无其事地磕完手里三颗瓜子儿的,也就是他一位老人家。
旁人那小山宗的两名小弟子咽了咽口水,差点没吓得肝胆俱裂。
步月龄望着这俩小弟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阵诡异的快乐。
是啊,他们都不知道,这没脸没皮的王八蛋,就是那天下第一人。
只有我知道。
台上九楼依次跪拜,齐声高呼,“恭迎宗主——”
差不多够得上喜极而泣了,唯有谢阆风没有拜,只怔怔地看着相易,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愿意出手相助。
万秋凉提起嘴角,“哦,你就是相折棠?”
相易拍了拍手,把瓜子儿屑拢了个干净,地泽天青蟒乖乖地眨了眨眼睛,狰狞又温顺地低下了头。
般若面具的白发男人身影似燕,轻点两下便站上了蟒头,地泽天青蟒仰起巨首将他送到了千仙台边,以一个俯瞰众生的高度。
万秋凉琴音一拨,一道音浪恰巧碎开了这张般若面具。
这一眼,日光灼灼,照不开众生的眸。
万籁俱寂。
那万众所归的人捋了一把雪白发丝,一身白衣随风折动。
“是我。”
谢阆风嘴唇有些哆嗦,不知是悲是喜,他竟然愿意……他之前说的果然是气话,纵然心身入魔,他到底心系白玉京——
万仙所向,天下第一人,对上了天下第一的魔头。
步月龄心下竟然一松,原来就是这么一出大戏。
九楼中顿时轻松了下来,一时悲泣,“宗主,宋楼主他——”
“万秋凉,还不束手就擒!”
万秋凉是第二次见到相折棠,上一次,要追溯到许多年前了,这次到底还是被惊艳到了,方想就冲着相折棠这张脸吹个口哨,不过嘴唇方方聚起又似有什么顾忌似的垂了下去。
众人屏息凝神,皆失神地望着那位传闻中的人物。
风卷云舒,照他白衣通透,唇若春花眸似月。
他不会输,他光是站在这里,就不会输——
“天下第一宗!”
“小长明仙!”
底下人潮汹涌地喊出一浪一浪的天下第一宗,当真是好气派,好响亮。
相易心里却对着这众人癫狂相没什么感觉,大抵是有些习惯了。
他舔了舔嘴唇,只觉得瓜子磕多了有些干。
过了半天,众人的呼喊声才小了些,个个眼中如火似炬,无不倾羡于他。
这将是永记史册的一战,又将添就天下第一剑另一抹辉煌。
但见这两位绝世高手彼此打量,迟迟不动手,半晌,万秋凉忽然高声大笑,众人具是一愣。
这人莫不是被天下第一剑已经吓破了胆子?
赤袍金冠的大魔头打了个响指,从容一笑,天空中忽然闪现出一只云赤幼凰,搅得云层如浪如涛,遮天蔽日,火花与雪白的云层交叠,恍若鎏金碎火。
“他定然是要跑了——”
可接下来这赤袍金冠的大魔头施施然地瞥了一眼这些人。
“你们从头到尾都弄错了啊。”
“我可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
众人一愣。
但见万秋凉毫不犹豫地掀袍屈膝,半跪在地泽天青蟒之下,轻声道。
“东魔境万秋凉,奉天书之令,恭迎我东魔新主——”
“相折棠。”
相易垂下眉目,寥若星辰。
嘴角却甜丝丝地勾起了一角。
那赤凰袭来巨大的风,吹开天榜第一绝色额头的雪白发丝。
三点血印,煌煌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