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在外候着,不知如何才能缓解自己身上的煞气,他索性低下了头。
“主子和沈世子已经在前头等着姑娘,不过主子吩咐了,此处地滑又阴凉冷沁,姑娘慢行不必急。”
沈桃溪在这声世子中闪过一抹清明。
大哥向来不拘小节,乐得自在,父亲也不曾在意,这一声世子,倒也极少有人挂在嘴边,虽知晓,也只会唤一声沈大少爷。
好似亲近,可时日一久,便难以让人生出重视之心。
但眼下朱墨突然改了口,该是谢瑨授意。
他或许是想让她大哥站稳一些,在初入仕途的当下,提醒他,他已经不再是曾经无拘无束的少年,他要的,也不该是交友时的闲情。
沈桃溪心中有一抹复杂。
正想着,前头石狮旁站着几道身影,猛兽的獠牙狰狞凶狠,可旁侧的男子却岿然而立,面容俊朗,光风霁月。
她没有多瞧,跟在后头,一步一步又踏进了那座昏暗的牢房。
摇曳的火光因着几人的到来有些晃动,偶尔还有噼啪声响,夹杂在一声声极轻的哀嚎声中。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回沈桃溪的鼻尖,有血腥之气蔓延。
沈煜白的脸霎时沉了下来。
再无在外头时的随意,两侧的手握紧,一步一步踩在还留有枯草的地。
今日该是有人受了刑。
那零散的枯草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偶有些许滴落地面,浸出一片深色。
沈桃溪行得慢一些,手脚冰凉,袖中的手心却又生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贝齿划过下唇,明明知晓还要行到尽头才能瞧见父亲的牢房,心里却早已慌张得不行。
她怕受刑的是她父亲,怕瞧见的人不再有上一次的英挺,怕谢瑨在骗她,亦或是连谢瑨也救不下他。
这般想着,心慌的人便因着一侧突闪的火光而惊了一瞬。
仿若踩上了凸起的石子,她歪了歪身子低头看去,可入眼处,却是一枚断指。
昏暗之下,那断指却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血迹沾染了灰尘,透着如噩梦一般骇人的气息。
沈桃溪其实也见过生死,甚至握住匕首对向敌人时,也绝不会有瞻前顾后的犹豫。
可在这样的场景下,在带着哀嚎和锁链之声的暗色中,她仿若踏进了人间炼狱,有着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惧意。
下一刻,身侧忽然停下一道身影。
步子慢了沈煜白一步。
似想要扶稳她,却在碰到她指尖时又停下了动作。
“走慢些。”
熟悉的冷竹香一点点盖过了那些刺鼻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