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晨向屋里望去,只见三张病床等距摆放在屋里,靠窗的那张床空着,中间和靠墙的两张床上分别躺着一个年轻后生和一个中年男人,给年轻后生陪床的是他的朋友,给中年男人陪床的是他的胖老婆。
只见那年轻人的朋友手里端着个尿壶,正在给他接小便。那年轻人侧着身子,半天尿不出来。强烈的痛感让他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响声,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那中年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趴在病床上,一只手打着吊瓶,另一只手不停地砸着床,一声一声惨叫着,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一名护士进屋巡视,那胖女人焦急地对护士道:“护士,我老公疼得受不了了,你给他打个止痛针吧!”
护士面无表情道:“这个就是止痛的。”
旁边那年轻后生也着急道:“护士,我打了止痛针还疼,怎么办啊?”
护士冷冷地回道:“忍着。”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本来这惨绝人寰的画面已经让十分怕疼的陆海晨胆寒,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触目惊心。
三个人准备下楼的时候,陆海晨想上厕所。当他走到厕所门口时,迎面碰上一个男患者。只见男患者扶着墙,咬着牙、佝偻着腰一步一步往外挪。虽说楼道里放着一台落地式空调,一点也不热,但那男患者却满头大汗,病号服像被水泡过一样,紧紧贴在身上。
陆海晨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进了厕所。
厕所内总共四个蹲位,其中三个有人。他刚要踏入唯一开门的那个蹲位,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整个便池里全是鲜红的血,地板上还有几道喷溅的血迹。很明显,这个蹲位正是刚才出去的那位男患者蹲过的。
与此同时,旁边三个蹲位不停地传来痛苦的叫喊声。那声音让他仿佛置身于刑罚严酷、阴森恐怖的人间炼狱中。
血淋淋的场景,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强烈动摇了他做手术的决心。来这儿之前,他还在用刘伯承做眼睛手术不打麻药的事迹鼓舞自己,现在他啥也不想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刘大夫带着他们父子二人下楼,与陆海晨的老妈会合。
刘大夫郑重其事地问陆海晨道:“做,还是不做,你现在决定吧!”
陆海晨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刘大夫,犹豫了片刻,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摇了摇头。
刘大夫揽着陆海晨的肩膀,对他的父母道:“我之所以带着孩子转这一圈,就是为了让他对手术有个直观的印象。”
紧接着,刘大夫开玩笑似的对陆海晨的老爸道:“陆哥,跟嫂子说说你的感受。”
老爸一脸恐惧道:“哎呀快别提了,现在我心里还膈应的慌呢!”
刘大夫微微一笑道:“陆哥,这还不是全部,你还没看见他们换药,没看见他们灌肠,没看见他们扩肛呢,不管哪一个,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刘大夫低头看了一眼陆海晨,抬起头接着说道:“痔疮手术虽说是个小手术,可是这人太他妈的遭罪了。能吃药就不打针,能打针就不输液。像孩子这种情况,平时用热水泡泡,疼的时候抹点药就行,根本没必要受那份罪。因为咱们都是自家人,所以我肯定要好好劝劝他,让他别做手术。这要是换做别人,他爱做不做,我才不管他受不受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