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述索性还是装糊涂,当个旁观者:“太子还不知道我?无论是朝堂政事,还是宗亲家事,我一概不问因果。
若非你亲自来阻拦我去收拾那死小子,我都无意闲话他云安侯府的事。他云安世子是要娶公主还是娶天仙,我一介闲人既说不上话,也无力可出。太子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皇叔就不耽搁你了。”
南宫述面色郁郁地提步欲走。
“可是皇叔……”太子叫住他,欲言又止。
南宫述身量比太子稍高一些,看他时微微垂目。
太子道:“没事了。至于舅弟之事……看似已成定局,终究是还没到最后一步,虽说和亲是乃两国交好的大事,由不得个人做主,可舅弟毕竟是宗家独子,婚事还需与侯爷先商议商议。”
“云安侯要回京了?”南宫述问。
太子颔首:“待处理完军中事务就回。舅父此战受了些伤,快马吃不消,许要五月才能到京。”
“嗯。”南宫述淡淡回应太子,看了看他,又道:“气候多变,太子多多注意身体。你身体一向无虞,怎就染了疾?找太医瞧过了吗?”
太子揖礼道:“多谢皇叔关怀,看过了,一点寒气罢了,不打紧,过两日就能好。”
“那就好。”南宫述浅言道。
边疆战事匆遽而起,而今又草率收兵,看似一场大战平息了,实则真正的战争才初显芽头。
南宫述打马离开的时候心事重重,心里那座经年建立起来封固自己的幽黑潮湿的城墙逐渐溃塌废弃。
神魂无主的他仍还握着追杀宗寥的那柄长刀,利刃在手,他却不知拿它何用。
白衣穿街而过,层云渐聚的一片天悠悠在眼,灰色积云压绵延黛峦滚来,早时湛蓝明净的晴空正中,一团巨大的厚厚的云朵龟速移动,被封挡住的昱奕艳阳挣扎着,奋力撕开一条又一条口子,将束束辉耀投射下来。
仰目日光中,刺眼光芒直直照进两潭深不见底的忧郁桃花眸里,那眸子阴暗,表面的光越是温热,底下的冰层凝结得越是迅速。
最后一缕温度从玉刻般俊逸面容缓缓移开后,南宫述拽辔转身,去了沉香楼。
沉香楼。
避街雅阁内,沉香青烟徐徐袅袅,将排排铁皮包裹的漆黑柜子缚拢纱雾里。
近窗一方贵妃榻上,半席一青衫懒系,老木云纹素簪闲挽几缕檀丝的姣颜男子。
男子斜抱一把琵琶,微粉唇角微微翘着,噙着天生的柔善,以何种角度去看,都如暖阳沐淋。
独享着满楼春风,他甩开宽袖,修长指节浅拨了一下丝弦试音,似不满意,他垂首微微又调试了一下。
抬指又将试来,却听楼道里有步履声渐近。
顿了顿,男子缓缓拨弄琴弦,优美乐音于是悠然荡开……
门扉轻旋,来人道:“要说世间最潇洒的人,谁敢与司臾郎君争高下?”
磁性醇厚的声音掺进悠然琵琶声里,犹添三分意趣。
闻言,司臾侧眸,了了打量了眼缓步走来的人,见他白衣曳地,披头散发,气势肃然,精气神却欠了八分。
司臾不话,置来人如满屋的风,非有二致。
精气神全无的人走进,撩摆坐司臾对面:“在下可能向郎君买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