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中堂,明德惟馨贴金匾高悬于顶。
正位之上,端坐一名两鬓染霜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量坚挺,容貌端方,气宇沉敛,光是坐在那里,便有股松竹之风度环绕其身。
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宗寥的父亲,掌握一境雄兵,人送威名“北疆霸王”的云安侯——宗时律。
宗时律悠悠拨着茶,浮动的空气萦游在他粗糙的布满各种新旧伤痕的大手旁。
他一双厉目一转不转,直直凝视着跪在膝前的两人。
但见其中一人劲装轻甲,腰配宝刀,持的是威悍的将人风姿,受罚之人即是负责一府安防的府兵统领——杨寻。
而他身侧跪着的裙衫凌乱,妆糊钗斜的姑娘除却宗寥,又当是谁?
宗寥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去拉扯一下自己的袖边,不敢说话。
黑漆漆的眸子微一转动,即可瞧见跪得板正的杨寻悄悄磨动膝盖。
方才一进门,府上下人就拉着她求救,说是她偷摸出府玩耍的事被侯爷知道后,身强体壮的大汉就被拎了来,至此时已跪了大概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宗寥咋舌,她这才跪了两口茶的时间,浑身就开始刺挠不已,腰背曲成牛枷担形状。
说起跪,她不禁就想到皇上动不动就罚南宫述跪上几个时辰的事,心里顿时对此刑罚感到厌恶十分。
暗自对主座上那个看起来威严肃然的男人撇撇嘴,宗寥忽然浅咳两声,润了润嗓子。
匆遽一眨眼,柔韧的腰肢扑一下趴伏地上,“爹爹,孩儿知错了,您快些让杨叔起来吧,您看他一把年纪的,回头害了风湿可怎么好?”
往前爬了几步,逮住男人的大脚,又道:“这一府上下百余口人还指望他保护呢!您要罚,罚我一人就好,是我自己偷溜出去的,怪不得他。”
声音听似有担当,细细一品却甜腻刺耳,惊得宗时律猛然一缩脚,往后挪了挪座。
养大三个娃,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令人浑身发麻的认错态度。
他还未回京时就听闻自己“儿子”身死诈尸,导致性情大变。
可他回来已有月把,除了发现自己“儿子”的性情比以前更加随和,称呼各位长辈也更加嘴甜之外,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月来,两人相处得也算和乐融融,竟是想不到,会于此时看见她这般古怪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