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廊上的白布,杜云锦心口一抽一抽的,很难过。
但难过的却不是自己的婚礼被毁,难过的却是自己要嫁的那个男人。
一声中最美好的一件事,竟被自己亲生的母亲,毁的渣都不剩。
他得之不易的幸福,竟然成了母亲报复的工具,何其惨!
然而,正因为那妇人是他的母亲,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吧,连个发泄的通口也找不到。
她很想这个时候能陪在他身边,哪怕没有安慰的话,只静静的陪伴就好。
但,他需要的应该是冷静吧?
“小姐,我扶你回房歇着吧。”见她脸色不好,喜鹊心疼的说。
杜云锦轻轻点头,才要迈步,就听见外头有人喝斥的声音,“谁让你们挂白绸的?都给本侯扯下来,大喜的日子,别人家怎么办?咱们这还怎么办?红绸都给老子再挂好。”
那些下人个个面面相觑,不是老夫人没了吗?还能挂红?
“没听见?还要本侯亲自挂?”徐炎没好气的踹了边上那傻愣愣的下人一脚。
杜云锦走到门口,看徐炎那火冒三丈的样子,微微失笑,“徐叔,你打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是在做应当应份的事。”
“应当应份?随便死个妇人,锦王府就得给她守孝吗?”徐炎没好气,当着杜云锦的面,勒命着这些下人将白布撤下,重又换上喜庆的红绸。
可是,重回的喜色,只能入眼,却入不得心。
杜云锦也懒的再管,带着喜鹊和坠儿,想去房里歇息。
“锦儿,你等等。”徐炎叫住她,几步跟过来,吩咐两个丫头,“你们退下吧,我要跟你们小姐说话。”
喜鹊和坠儿看了杜云锦一眼。
杜云锦轻笑,“去吧,我没事。”
她两人这才离去。
“跟我来。”徐炎领着她,一路走着,一路低低的说着,“是五哥让我过来照顾你的。”他神色微微凝重,“他现在走不开,你别怪他。”
杜云锦微微顿住,问他,“五叔他现在人在哪儿?”带着凤氏的尸首,似乎出了府。
“他去做他该做的事了。”徐炎深深的看她一眼,眸底有着疼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五哥他……也不好受。”
“我知道。”杜云锦微微叹息,又补了一句,“我没事。”
徐炎点头,伸手疼爱般的抚了抚她的头,“你是个好姑娘,五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嗬。”杜云锦翘唇一笑,“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别人可都说我是走了狗屎运了,才会嫁给他。”
“傻丫头。”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徐炎笑道,“那是别人都瞎了眼,这么好的姑娘看不到,还是五哥慧眼识珠。”
“嗯,我也这么觉得。”杜云锦一本正经的点头。
徐炎被逗乐了,再瞧她这脸色,觉得比之前好了不少,眼底也真是有了笑意,就放了不少的心,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嗯。”
杜云锦没想到,徐炎竟然将自己带到了她跟赵天煜的婚房。
“你进去歇着,一会我命人送饭菜过来,饿了吧?”徐炎站在门口,像个慈爱的长辈。
杜云锦莞尔,“是呢。”双手揉着小肚子,越发可怜兮兮,“一大早起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更别提吃饭了,现在肚子快饿扁了。徐叔,你快去安排吧。”
“好。”徐炎笑着转身,只是,一转身,那脸上的笑意便凝固了,小丫头看似没心没肺,可是,再掩藏,那眼眸深处的落寞,怎么掩藏的掉?反而这样,越发叫人心疼,倒不如痛快哭一场,还叫人心里舒坦一些。
倔强的丫头。
等徐炎走后,杜云锦这才推门进到房里,铺面而来的喜气,让她一阵蒙,满眼的红……
大红的描金绣金凤的喜帐,大红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喜被,艳红的龙凤烛,火光闪耀。
将门关好,她缓缓朝床边走来,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喜帐,挨着床沿落座,心里头忽然怪怪的。
该蒙着盖头的,可是,盖头,大概又掉在了喜堂了吧?
一天之内,盖头两次都丢了。
她松了帐钩子,将柔软的喜帐裹住了自己的脸,忽而觉得可笑,也就真的笑了,松开帐子,有些疲倦的倒在床上,不想,后背被硬物咯的疼。
翻身掀开薄被一看,被单底下竟然撒了许多的红枣、莲子、花生、桂圆等干果。
嗬,谁想的这样周到啊?知道她早上没吃东西,肚饿,就准备了这些好吃的?
捡了颗红枣就塞嘴里,吃了,不错。
又掰了颗花生,唔,生的,忙吐了出来。
怎么……生的?
看着手心里嚼碎的花生仁,杜云锦脑子一激灵。
这些干果,寓意该是:早生贵子。
无端刺心!
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平复,看着半床的吃的,杜云锦微微耸眉,管那么多,肚饿,有吃的,不吃是傻子。
管他花生红枣还是桂圆莲子,好吃的统统吃到肚子里才是正经。
所以,等喜鹊和坠儿送来饭菜时,那些干果已经被杜云锦吃了小半,肚子还真不大饿了。
“小姐?”看杜云锦那塞的鼓鼓的腮帮子,坠儿满头黑线,这种时候还能吃的下去,小姐可真是……心大啊。
杜云锦忙下床,朝桌边走过来,“你们半天不来,我饿的慌,还好,这床上有吃的。对了,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她首先揭了一个盅盖,香浓的鸡汤味儿扑鼻而来,“唔,真香。”
“还有呢。”知道大小姐爱吃,喜鹊带了两大食盒的菜来。
今天大喜,厨房那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酒宴,只是,喜堂那边发生了那样的事,宾客那边的酒席就耽搁下来了。
不过,皇上下令,一切照旧,也就没人敢走,好在徐炎还有赵天旭等人在那招呼着,酒席那边也开席了,宾客们不管存着什么心思,今儿这顿酒都得欢乐的给吃了。
杜云锦听说酒席那边照旧,突然有些好笑。
没有新郎的喜宴,还算喜宴吗?
真不知那些宾客现在心里怎么想的?明明遇到这样难堪的事,但顶着皇上的压力,还不得不装出什么都不知晓,还得可劲傻呵呵乐。
好笑。
“小姐,你笑什么?”坠儿不懂,只拿了干净碗筷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接过,看着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就招呼俩丫头,“都坐下吃吧。”
“不敢。”喜鹊和坠儿两个皆摇头。
“叫你们坐就坐呗,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能吃的下?”杜云锦轻睨二人一眼,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道,“就当是陪我吃了,再说,你们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吧?不饿?”
才说着,就听见咕咕之声。
坠儿小脸一下子憋的通红。
“呵,饿了就坐下吃,什么不敢不敢的?在咱们自己家的时候,不常坐一处吃的?”杜云锦一手一个,扯两个丫头坐自己的身侧。
喜鹊和坠儿相视一眼,只得应了,但未免不像在自己府中那般自在,这里,毕竟是王府,而且,这还是小姐和王爷的新房呢,哪敢造次。
吃饭,也吃的比平时拘谨多了。
杜云锦瞧了,也懒的再管,自顾自吃起来。
吃吃喝喝,时间过的倒快,人也不觉得那么难受。
可是,待到天将黑下来,杜云锦一个人待在这新房里,心就跟着空了。
坐在床头,就那样脑子空空的看着窗外,从青白的天色一直到黑透,但很快,廊下都点了灯。
门外,似乎有人敲门,还说了什么,她只回了一句: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