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观战席,他们能看见一个纤瘦的身躯手握八尺银枪,银枪寒芒下,乌发红裙屹立在演武场中央,而她前后皆是一片精装铠甲屈膝颔首的景象。
曾经跟风乱吠的小官小吏,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墨客们此刻的表情只能用“呆若木鸡”一词形容。
然而那些年迈有资历的老臣,他们倒不至于表现得过分震惊,可那一双双幽深的眸里隐隐浮着几分难辨的情绪,在那一张张处变不惊的面孔背后,是不约而同的恍然与胆颤。
他们同样目不转睛地望着演武场,内心深处只觉恍如隔世。
无论是谢氏,袁氏,左相白氏等一众文官,还是曾经跟着盛元帝南征北伐的军将们,凡是经历过两朝,亲眼见证过三十年多前那场血雨腥风的官员,他们此刻的心情复杂的出奇一致。
因为他们在那个被他们轻视的女子身上,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便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初露锋芒,刚刚加入党争的六皇子,墨垣。
在座的各位自然就是党争最终的胜利者,他们当初选对了人,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权势和地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盛元帝慢慢变成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沉着冷静,宽容仁义的皇帝,他们便渐渐遗忘了当初,那个满手鲜血的六皇子。
此时此刻,他们望着演武场上那个女子的身影,挺拔如松,浑身散发着不容违逆的王者之威,凭一杆银枪逼的何烨四品副将叩首认输,又凭那一声敕令,叫演武场上的所有士兵自觉下跪。
这样疯狂的作风,不计后果的狠辣,超乎常人的冷漠,傲视一切的姿态,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观战席的士族女眷们也早已目瞪口。
之前,她们对墨玖安的话嗤之以鼻,但经此一幕,那句“女子也可以驰骋沙场”仿似变得合理了起来。
袁婉清和袁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袁婉清当众教育当朝公主何为女子本分,当时是何等风光,尽显世家大族,名门贵女之姿。
袁钰也暗喜自豪,暗戳戳地辱了盛元帝的颜面,心想自己的孙女可堪任群女典范。
然而风水轮流转,方才他们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打脸。
现场每一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演武场上,袁婉清那些女德言论早已被众人忘到九霄云外。
这次,换盛元帝神采飞扬。
墨玖安把四品副将摁在地上羞辱这件事,对先帝而言也许就是横行霸道,目无法度。
但是像盛元帝这样在军营长大,自记事起就南征北战的皇帝而言,反倒是一件十分正常且畅快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