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如此你能来吗?他也是好意,说过若干次了,这里适合你。玉不琢不成器嘛。只是我三番五次跟你提及,你都不理不睬,我还告诉他你不会来的。”周文杰上前与况且拱了拱手。
况且伸出手轻轻拍打了他一下,表示自己明白他兄弟两人的好意。
周文宾看到远处几个人聚集在一起说些什么,就对况且说:“兄弟,先让文杰带你四处转转,外地来了几个人,我要过去招呼一下。”
周文杰就带着况且在这片园林式府邸中周游起来,穿过一处处房舍,楼阁,露台水榭,府里居然还有假山流水,可见当年极盛时的状况。
各房舍中,入住了一些外地来游学的学子。他们有的在吟哦背诵,摇头晃脑,音韵铿然,只是姿势有些好笑,像是刚刚服用过五石散似的。
有的则拈髯长思,苦吟不止,看样子宁可枯肠寸断,也要与贾岛一决雌雄。当年贾岛诗成之后,热泪横流,可谓悲喜交加,感悟到了人生的独特境界,苦吟派不是流派胜似流派,由此传承了下来。
况且打心底担心这些学子。以医生的角度,他已经从他们的面色上察看出两种病来,只是无法走上前去告诉人家:你有病。游学的学子们基本在十七八岁之间,比况且年长。长幼有别,起码在不熟悉的时候不能随意说话,这些规矩况且心知肚明。
周文杰小声在他耳旁说:“其实你不来这里也好,跟你说,这里的人眼界极高,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估计对你也不会待见。不过,我哥在这里还能说些话的。”
“你兄长的朋友唐伯虎,是不是也经常来这里?”况且忍不住问道。
一听到唐伯虎三个字,周文杰竟然咯咯笑起来,说道:“唐伯虎只来过一次,看了一圈就走了,把我哥哥气死了。”
况且很好奇,禁不住问道:“唐伯虎为何如此?”
“太好玩啦。你知道唐伯虎对我哥说说什么,他说这里的酸腐气息呛到他了,他一刻都待不下去。”周文杰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喜色。
况且点点头,文人相轻,千古通病,两个文人会相轻,两类文人更会相轻甚至成为仇敌,朋党就是这么来的,两种年龄的人不用说也会相轻。他这种连一顶秀才巾都没混上的人,在这里肯定不受待见。
况且这才明白,为何一提到书院,年少轻狂的周文宾就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他是铁了心要走仕途的,这里正是他实现人生理想杨帆远航的起点。
“不过,只要你不介意这些,在这里还是能结识一些朋友,听到许多事情。可以开阔眼界,学识上也能有长进。”周文杰接着说。
“那又何必介意。”况且淡淡应了一声。
周文杰没想到他如此淡定,对他的胸有成足摸不着头脑。
况且之所以不介意,是因为父亲早已对他有所规约,无意走科举做官之途。尽管家里各朝各场应试的墨卷堆砌许多,却也很少过目。
不过,科举仍然是一条必由之路,至少要有举人的功名,这也是父亲的心愿。如果能在这书院里边娱乐,边提升应试能力,何乐而不为之?
两人继续在房舍和游廊中穿梭,况且的目光被一个正在作画的人吸引住了。禁不住走了过去。
此人正在宽大的走廊中挥毫作画,旁若无人,画中是一个荷花池,几支残剩孤零的荷花正在雨中挣扎着,凄苦不堪。
况且不由得心生好奇,驻足观看。心想,今天我便要做出点动静来,不仅要让周文宾看看,最好让他传到唐伯虎耳朵里去。
“你看得懂这画吗?”画家是位中年人,科头跣足,举手投足之间狂态毕露,似乎没把况且放在眼里。周文宾跟他比起来,算得上是谦恭君子了。
况且心中已经有了方略,思忖道:既然你目中无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略知一二。”况且轻语到。
周文杰连忙拉拉他衣角,意思是赶紧走人,显然这人是不易相与的。
“那你说说画中的意境是什么?不是我夸口,这书院上上下下几十人,我看没几个人能看明白。”口吻调笑,并且不正眼看人。
周文杰有些惶然,急忙找托词:“况且,我哥在那里叫咱们过去哪,咱们走吧。”
“小毛头,你们要是看不懂,还是一边玩儿去吧,我忙着哩。”那人明显的在赶况且走了。
“等一下。”况且对周文杰使了个眼色,转头对那人道:“我没猜错的话,先生是想画出李义山名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是吧?”
此人愣了一下,面色和煦了几分,说道:“嗯?你这小毛头,居然还知道李义山的诗句,倒是难得。那你说老夫表现得如何?”
况且没有去接着他的话头,自顾说道:“恕我直言,先生恐怕画法有误呐,虽然差之毫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