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珍拿了支象牙梳篦,仍低垂着眉眼,面不改色地服侍着罗夫人梳洗。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她举止间却丝毫不见生疏,像是千百遍做惯了似的。
叶珍一手握住罗妙芸的秀发,轻柔又灵巧地打散梳通,那一头青丝又密又厚,在灯光的映照下,还泛起莹润的光泽。
她好像没听见罗夫人的感叹,只真诚地赞道:“夫人这一头乌发,简直和做姑娘时一模一样。”
当年罗妙芸小乔初嫁,那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她自恃美貌,从不将旁的女子放在眼中,便是挑选陪嫁丫鬟,也不像别的大家女子那样,重性情而轻容貌,只肯选些温柔敦厚的;反倒一口气将罗府中容貌本领最出挑的四个丫鬟都带进了侯府。
而那时边境未稳,沈崇彦忙于公事,在新婚的那两年仍时常驻守京中。
信远侯为人庄敬,又礼重发妻,尽管无人指责他因国事而废私,但他自感愧疚于妻子,于是更加恪守己身。
在罗妙芸过门后莫说小妾,便是通房都一个也无。
两人虽谈不上如胶似漆,但也有一段举案齐眉的日子。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事情就渐渐起了变化。
先只是罗妙芸开始频繁地回娘家,有时带着自己,有时带着她更为亲近的林琅与花琼。
到后来,罗妙芸不知听了谁的劝告,打定主意要把她们中的一个给侯爷做姨娘。
那时的侯爷英雄少年、风华正茂,谁不仰慕,除自己外,其余三个人都多少动了心肠。
而奇怪的是,夫人偏偏看中了没什么想法的叶珍。
在这之后半年的功夫里,林琅与花琼先后嫁了人,又过了一个冬天,平时就不太说话的玉壶竟一病不起,未及开春就去了。
而等冬去春来,侯爷回府时,她早已梳起了妇人髻,夫人做主摆了两桌酒,成了沈崇彦的妾室。
那时候府里不知道多少妙龄侍女艳羡她跟了个好主子,一朝登天成了姨娘。
归颐堂的正房内,朱绡与白妙两个得宠的一等婢女恭敬地立在一旁。
叶珍慢条斯理地服侍着夫人,一如当初那个伺候在姑娘身边的大丫鬟。
罗妙芸略得意地抚了抚自己鸦黑的秀发,她如今也三十多了,但这头乌发却保养地如少女时一般。
她对叶珍一如既往的恭顺颇为满意,当初抬举她做姨娘,也正是看中了叶珍那个温吞软弱的性子。
当年她一时疏忽,叫叶珍怀了身孕,但好在就是有了孩子,她也不敢对自己不敬。
如今看来,果然不错。没了依仗,更叫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