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彦心中大恸,不由鼻尖一酸,眼中滚下泪来,张口,就说不出一个字。
宁儿的眼泪簌簌而落,再也不愿在此地多停留半刻,什么叶珍,什么刘葵,什么罗妙芸,又干她何事?
都是沈崇彦自己的冤债,随他自己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拉住含光使劲,哽咽道:“走,我们走。”
“宁儿,别走!”沈崇彦急得一用力,竟掀开了衾盖,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脱力狠狠摔在了地上!
为防患处感染,他身上除了包扎用的棉纱外,本就只穿了一层极薄的里衣和罩袍,这猝然一摔之下,浑身伤口迸裂,不消片刻,就从纱棉底下透出血印来。
沈崇尧看得心惊肉跳,他快步跑过去扶起兄长,使他半靠在自己怀中,急道:“天爷,您这是干什么?怎能拿身子如此玩笑?”
他一边朝含光使眼色,一边哀求地看着宁儿:“含光,我一人抬不起侯爷,还请你助我。”
沈崇彦惨白着脸,仍固执地摇头,不肯呼一声痛,只牢牢盯着宁儿:“别走,别走。”
这副可怜的样子,哪里还见半分昔日马上侯的威风。
沈崇尧不忍地别过眼,含光为难地看向自家小姐:“姑娘……”宁儿却浑似没看见一般,双眼垂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阵放肆的狂笑,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怒不可遏,“沈崇彦!”罗妙芸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宁儿,尖叫道:“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儿?”
“你说这个野丫头,是你的女儿!”罗妙芸状似疯魔:“你怎么能有女儿,你什么时候有了女儿?”
她突然咯咯长笑起来,“可看起来,你女儿并不想认你,当面就要跟着别的男人弃您而去!哈哈哈哈,沈崇彦,我们的侯爷,你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也不知您从哪个勾栏瓦舍,养出这么个孩子?”
“不,夫人,侯爷能有这个孩子……”叶珍声如游丝,但却仍拼命站直了身子,她的声音里带着恶毒的畅意:“还要多亏了您啊!”
罗妙芸一下子收住笑,她猛转过身,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她伸手就要去抓她:“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叶珍却捂着脖子,不紧不慢地后退半步,声音喑哑犹如鬼哭:“您不记得了?那奴婢再提醒您一句,这孩子,是昭元六年二月末生人。”
罗妙芸的心头涌起极不好的预感,可叶珍却躲到了沈崇彦身后的榻上,隔着数人,幽幽道:“姑娘记不得了,不妨去问问您的好妈妈。昭元五年,刘妈妈和您是怎么谋划着借腹取子,又是怎么在发现自己有孕后,翻脸无情,下了极重的堕药,要将那可怜的女子连母带子,一股脑送上西天!”
宁儿倏然站起身:“什么?”
罗妙芸又要往前扑去,却被含光牢牢挡在五步之外,她歇斯底里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罗裙之下,她的腿止不住地颤抖,不可能,不可能……那个孩子,刘妈妈不是说,她亲眼看他从娘胎里出来咽了气,十几年了,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还突然成了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