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慈庆宫中。
临平长公主从司药嬷嬷手中接过药膳,小心捧到太后榻前:“母后,听乐竹姑姑说,您早膳都没用,这怎么行?多少用一些吧。”
太后头上勒着一条凤穿牡丹缀珠抹额,目下是一抹乌青,懒懒道:“先放着吧,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临平侧身坐下,笑着劝道:“总是不吃,又怎么能好?看在女儿的面上,母后赏脸进些。”
太后歪着身子靠在临窗的大迎枕上,闻言看了眼嫡亲的女儿,哂道:“若吃点这苦不苦、甜不甜的药汤子就能好,天底下也没病症了。”
话虽如此,临平将药膳递到了口边,太后蹙着眉,仍勉强吃了两口。
乐竹在一旁笑着奉承:“阿弥陀佛,看来还是得殿下出马,我们这些为奴作婢,磨破了嘴皮子,也劝不动老娘娘半分。”
临平命人撤了食具,又笑说:“这可不成,凡是大症候,多从饮食不调上起来,哪怕没胃口,为了身子也得按时吃才是。”
“若是母后吃腻歪了这宫中御膳,女儿新得了几个南方来的厨子,手艺不错,改日给您送进来。”
太后摇了摇头,她慢慢叹了口气:“罢了,何必费这些功夫?我这毛病,我自己有数,不在这药食上头。”
“为娘这病,是心病啊。”
长公主的神色不可觉察地微微一僵,她冲着乐竹点点头,示意她将殿中伺候的小宫婢们领出去,方佯笑问:“母后倒说说,这话从何论起?论尊荣,满天下再也没人胜过您的;论福寿,纵然女儿不孝,不能侍奉膝下,也有圣上……”
太后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旁人不知,难道临平也不知?都说女儿亲娘,只是如今你做了娘,眼里便只有自己的儿女,看不到我这老婆子了。”
临平脸色一白,她佯装害怕般伏在太后膝上,撒娇道:“娘——,叫您这样说,若传出去,女儿真真无立锥之地了!”
太后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长公主的后背,笑道:“不过是咱们娘俩的私房话,这里是慈庆宫,谁敢传话出去?倒是你,过几年就能做祖母的人了,撒起娇来还这样不成体统。”
临平长公主不肯起身,掩唇笑道:“左右是在母后的慈庆宫,如何不成体统,也没旁人看见。说起来,今日萧儿入宫时还为母后的病忧心忡忡,再三托儿臣代他好生宽慰皇祖母。”
太后细细摩挲着女儿乌黑的发髻,微笑道:“萧儿是个好孩子,既随你入了宫,怎么不同宣进来?”
临平有些迟疑地起身:“这……萧儿此番入内,倒是另有差事。”
“差事?”太后讶然道,“萧儿才多大,有什么差事能轮到他头上去?”
临平心中的念头转了一圈,出口时却说:“圣上昔日驾临馥园时,曾见了萧儿一面,倒看中了他年轻活泼,勉强有点灵气。故召来宫中,囫囵做个陪读。”
太后勾了勾唇,淡声道:“陪读?不知是何方人物,能叫哀家的亲外孙,临平长公主的嫡子作陪?”
她掀起眼皮,乌沉沉的眸光在女儿身上一转而收,不知是提醒亦或敲打:“临平,你如今自己儿女双全,可别忘了你的亲弟弟,至今还孑然一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