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佶身披一件棕褐色外套,尽管此刻乃是盛夏,但山风寒凉入骨,加上他身子不比以前硬朗,衣物总添得比往日勤快;他面色愁苦,却未添风霜,半年前彰华将他安置于此,原本以为南翎人会想方设法地折磨他,没想到后来反而遣调一帮小斯来此服侍,衣物膳食样样有人照料,他不知为何如此,却也能明白,这不是一个俘虏该有的待遇。
他一直等着,等着彰华来告诉他答案的一天。
这彰是华第一次正眼瞧他,之前在北齐,他意气风发,将这个昔日的北齐君主,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他不屑看白佶一眼;而今日,他目光真诚,眼眸犹如这山中一道清透的月光,缓缓地披在白佶身上,连白佶都感到诧异。
白佶脸色大白,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青年是谁,“燕王殿下,你来了。”
彰华曾以南翎燕王的身份领兵攻占汴城,同样为国效力,他们在北齐的皇宫相遇。他不想杀人,不动舞剑动刀,发兵围住白氏一家,责令他们投降,白家宁死不从。
如今经历半年的时光,他们竟然重逢,只是这次陪衬的,是哀牢山无尽的凄清与寂寥。他缓缓跪下,道:“陛下在上,小王彰华这厢有礼了。”这一跪,无关对于北齐一遭的忏悔,更不是在取得白佶的谅解,而是因为白滢,这个长者,是她的父亲,亦是他未来的岳父。这是对他的尊重,也是对白滢的疼惜。
然白佶不知所以然,心中一窒,一个宛若天神的胜利者,居然向他跪拜,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道:“王爷何故行此大礼,折煞老夫了。”
彰华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眸,语气恳切真诚,道:“行于尘,了于心。陛下当受得起。”
白佶挑眉,“哦?”
彰华迎上白佶那质疑的目光,眼中有黯光,道:“本王是来赎罪的。”彰华站了起来,垂手而立,答得极为坦荡。
白佶冷笑,“王爷何罪之有?大争之世,你死我活,南翎皇子,领兵攻打我方,忠心耿耿,毁我河山,乃情理之中,又何须做出一副亏欠他人的模样?”
彰华面色未改,道:“本王只亏欠过白滢,不曾亏欠过陛下与北齐。”
白佶拢袖握紧拳头,冷声道:“既然不亏欠于我,王爷在我面前下跪,这又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