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张元和来想,那些人能够作出这么华丽的想象,却只想到要供奉这些邪神,以便有朝一日邪神们重临大地时可以为他们服务,真是浪费,如果是自己的话,就应该暗中扶持他们,把这些谣言往更加有用的地方编。
“比如说,出点银子,帮他们修订一下教典。”
当时,张元和清了一下嗓子,用那种刻意做作的声音模仿起来。
“秃头,巨大的秃头!他们的头上卷曲着根本不是头发的头发!他们沉睡在庞大的殿堂当中,只有通过不停休的敬拜,才能让他们醒来!”
嘿嘿地笑着,张元和憧憬说,要是能让这样的教派把影响力扩大一点,包佛门那些和尚睡不着觉。
“或者我们还可以再完善一点,就说那些怪物,古神其实是吸人精魂的,你每呼唤一声它的名字,就会被抽去一份精气……反正咱们绝对不说那些古神的名字,如果有人碰巧想到它们可能叫‘阿弥陀佛’的话,那与咱们也没有关系吧?”
“你就不怕你把所有这些事情作完到最后一步时,佛门的人就突然编出几千个小故事,说那个古神叫‘无量天尊’?这种事情,他们可没少作!”
狠狠的瞪了张元和一眼,张元空让他把这些想法收起来。
“以诚事神,才能事无不成,你这样以机心事奉,纵然香火旺盛,也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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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没有几步路,两人就进了山。
或者应该这样说:两人出了城,上了官道,横穿过去,走到官道的对面,然后……就进了山。
“武荣这地方居然能修起城来,真是不容易啊!”
“正常啦!”
听到张元空的感叹,卡门只是不以为然的耸着肩膀。
“八山一水一分田,可不是说着玩的……不光武荣,这里所有的城市,都是这样在群山夹缝中建立起来的啊。”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卡门伸伸懒腰,说已经走到一大半了。
“不过呢,下面要小心一点了,前面不远处,是祆教那些疯子的停尸台,那些人都没法讲理的,你千万别去招惹。”
……所谓“停尸台”,张元空倒是知道,那是是祆教徒的葬俗。
敬事“胡天神”,但凡祆教徒聚集的地方,都会在城外找地方专门盖一个院子,在里面养狗,每当有教徒死掉的时候,就把尸体送进去,让狗啃食,等到只余下骸骨的时候,才收拾起来埋葬---不用棺椁。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相信人死之后,会产生一种致命的尸毒,只有用狗才能驱除掉,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相信,张颠倒是给弟子们作出过解释。
“其实就是因为过去他们不懂人死后是会烂的啊。”
张颠认为,这种习俗纯粹就是蒙昧时期记忆的残留,他中年以前浪游天下,曾经见识过百纳之地的风俗,在那些最封闭,最偏僻的山寨中,至今保留一种习惯:每当有一个老人死去时,就要全族迁移。
“这和祆教的那什么其实就是一回事。当年不懂尸体烂了后会发疫病,只以为这就是尸毒,然后偶然一次,尸体被野狗吃掉,自然就没法腐烂了。不懂原因,反而以为是狗能克制尸毒……所以说啊,什么上古礼仪,圣人立规,很多其实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乱七八糟出来的。后人如果不知道扬弃,一味的说什么先人教诲,一字不得更易,那就真是糊涂蛋了。”
说到祆教,张元空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出发之前,张颠曾经告诫过他们说,武荣有四个人,千万不要正面对敌:分别是阿罗本、刘弘、浦寿庚与朱戈纳苏。阿罗本,是景教之长,大法主,虽然入城后还没有见到他,却能感受到他无所不在的影响。刘弘,那不必说,无论多么尊重自己的老师,张元空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张颠比他更强。浦寿庚,那是浦家之主,是居于武荣城所有蕃商顶部的人物。只有这个朱戈纳苏,却是完全没听说过,那天见到的传法使太阳道人据说已是祆教的第二号人物,而当代祆教之长则叫苏鲁支,有时,张元空自己都在怀疑,该不会自己根本就是听错了名字?又或者张颠想说的这个人并非祆教的人?
再走一时,依稀看见尖顶圆墙四面台,便知道那正是停尸台到了。祆教本身是三夷教中最为封闭派外的,张元空现在也没兴趣招惹,既然卡门这样说了,他便特别又向外绕了绕,反正……无论听起来多么怪诞神秘,终归不过是个养狗的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兄弟只是想见识一二,你这样再三推阻……莫非你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不成?”
突然听见这般尖酸骄横的说话声,还依稀有几分耳熟,张元空站住看时,依稀见有三人正站在那停尸台门口,与一个白袍老头纠缠,再细看时,还真都认识:正是神霄七子当中的谢白虎、张老狒和林与洛三人。
(这些家伙,该不是当初在鸿门关中受的气,到现在还没发出来吧?!)
远远望去,那白袍老头身躯伛偻,形容丑陋,看着似乎也有些根基,却没法和神霄真传相比,谢白虎随手一推,他便是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切,欺负朱戈老头算什么本事?够种去挑太阳道人找场子啊。”
“……你居然又认识?”
真是目瞪口呆,张元空很想问一句:这武荣城中,还有卡门不认识的人吗?
“哦,这不奇怪啊,朱戈纳苏看这里据说都看有三四十年了……可能还不止,我以前和他打过两次交道。老实人,只要你别拿胡天神开玩笑,他很好说……”
“等等,你说什么?”
诧异的看着卡门,张元空道:“这个人……就是朱戈纳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