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锦衣老者转身便进了屋子,反手竟把门关上了。留得外面一群满心期待的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这老儿又在弄什么玄虚。
陆启明本正准备跟上,却没料到自己也被关在外面,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正好与宋平安的目光对上,惹得她扑哧一笑。
好在这次真不是什么哑谜。就在人们正犹豫要不要离开时,门再次开了——锦衣老者单手托着一尊药鼎信步走了出来。
这一托可不简单。这药鼎与人们平日里常见的有些不同,竟足足有半人高,上窄下宽,隐约似一只巨大的葫芦;通体却是黑乎乎的一团,似是某种金属,凹凸的表面在光线下幽幽闪着光。围观的人虽看不太明白,却也明显感到这药鼎必沉重无比;而这锦衣老者举重若轻,像只托了一盏茶。
围观中的许多人眼睛“咻”一下就亮了起来,纷纷摩拳擦掌,看向锦衣老者的眼神立刻就更加不同了——暮途的人就是这个性子,好武是真的,更有对“奇遇”的浪漫憧憬。之前一直玩医术,没他们什么事儿;老者一露这一手儿,他们的熊熊热情立刻就被点燃了,恨不得就地扑倒拜师,演绎一曲自己被绝世强者看重从此逆袭的英雄赞歌。
锦衣老者神色不动,轻轻一推,黑色药鼎“砰”地一声落在了陆启明面前。陆启明上下打量着葫芦状的药鼎,想到了之前的古书,暗道:“不会吧……”
他那不好的预感立即便成了真。只听锦衣老者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第二题,炼丹。”
一张薄薄的纸飘到了陆启明手里,他迅速大略看过,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炼丹?炼丹是什么?”人群议论纷纷。
锦衣老者看陆启明半天没动作,皱眉补充道:“就是在你们知道的药剂基础上再进一步,凝炼成圆丹,就像这个——”他一弹指,拿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丹药——可惜这所谓丹药呈土黄色又无丝毫香味,看起来毫不出奇。
人们呆了,看着锦衣老者一脸严肃,又见陆启明面露难色,终于意识到这老者并非玩笑。人们的神情从惊讶、质疑再到失望愤怒,叫闹声“哗”的一下就炸开了——
“妈的,我没听错吧,比药剂还厉害?怎么可能?这老头没傻?”
“还炼丹呢!老子这辈子连活的炼药师都没见过!”
“走了走了,还想着找他拜师呢,没想着是个脑子有病的……”
“唉,真没劲儿,等到最后竟然这样……”
“那什么丹药,嘿嘿,不会是他自己拿土捏的吧?”
“说起来,听我给你说啊,上次喝那什么活络药剂的滋味,真一个爽啊……”
“滚滚滚,老子都听你炫耀过八百遍了!”
……
老者嘴里十分不屑的药剂,在这儿的人心中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药剂——那可是只能由入了品级的炼药师才能制出来的奢侈品啊!药草经由炼药师之手,便能制成各种珍贵的药剂,不但药效增强,还有更多神奇无比的效用,副作用又极小——可惜价格也极高,绝大部分的药剂都是这些普通武修用不起的。
锦衣老者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他无法忍受任何人对他心中至高无上的“丹术”的无视!他猛一拍桌子,怒喝道:“无知之极!你们怎敢妄言何谓真正的‘炼丹’?无知!无知之极!”
老者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指着陆启明手里的那张纸,冷哼道:“随便一个基础扎实的炼药师,按我这丹方好好操作,都不可能炼不出来!”他再一指陆启明,气道:“你!快炼!现在就炼给他们看!”
陆启明讶然看着事态发展,心里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这老者竟是个如此较真的性子,真真十分有趣。“丹药”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却真的没炼过;而且,这丹方更不是老者说的那般容易——什么叫“随便一个炼药师都行”,他倒知道自己这次九成九是行不了了。不过,陆启明却不准备自己来提,他知道——
“开玩笑,炼药师是那么好找的吗?”人们义愤填膺。
“小神医本来就是以医术出名的,拿炼药来为难人算什么!”
“随便一个炼药师?嘿,咱暮途这儿容不了你这尊大神……”
……
要知道,虽然“炼药师”与“医师”听起来似乎是相近的职业,但实际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宛若云泥。炼药师各个都是高明的医师,可一万个医师里也难出一个炼药师!
同时,相比医师,炼药师有对修为的极高要求,更有“一到十品”严格的品级划分。十品的炼药师是什么样没人见过,但人们至少知道,就算是最低的一品炼药师,也足够受人尊敬、一生衣食无忧了。
陆启明看着老者的脸越来越黑,也怕真惹出什么大事来,忙打断人声,顺势道:“这位老先生,你看,我真不懂什么炼丹,那这题就是我失败了!”这般说着,他把丹方搁在鼎盖上,抬脚就要溜。
陆启明的动作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锦衣老者怒极反而恢复了平静,他轻轻一跺脚,周围路面的石板以他为中心向外寸寸断裂,强大的力道传入人们的体内,人人胸口闷疼;实力不济的竟生生咳出口血来!
人群惊恐地看着老者,再不复之前玩笑一般的心情。
静的几乎能听到心跳声。
老者淡淡道,“现在,开始吧。”
……
在刚刚人仰马翻的混乱时刻,少有人注意,陆启明竟站在原地毫发无损。
可这回却不是因为陆启明自己。
陆启明惊讶的看着那锦衣老者——纵使在发怒时,他的攻击依然特意避开了陆启明。这使陆启明有些困惑,也有些了然。
他捏了捏手中这张泛黄老旧的纸,看着丹药的名字——五行固元丹——需要能够同时运用五行元力的炼药师。他暗道,这二人果然对他知之甚详!
这二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陆启明神色不动,心中却在急速梳理着看到的信息,试图判断二人所图——
“先是那册医书,”陆启明心里道,“很明显,除了我,其他人都绝对不知道其中各种描述的含义。”
“但锦衣老者和那黑影自然不可能读不懂。所以按理说,就算我默写了整本书,那锦衣老者也不至那般震惊……”陆启明微微蹙眉,沉思,“看来我无意间答出了某种关键,可是,到底是什么?”
“那老者尊重丹术、震惊、表示善意……”陆启明逐条总结着,暗暗惊奇:“莫非我无意间写出了些他也不知道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