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此刻秦渔所在的位置早已完全纳入陆启明的掌控,只需他一个念头,秦渔便感受到了天上地下齐齐压迫而来的禁锢。
“你不能杀我!否则就会被种下秦门永远的血咒,业力加身!”
当年秦门门主耗费巨大代价为女儿逆天改命,并非只为一己之私,而是因为她被选中作为了大风水秦门最后的希望。如果她被人杀死,绝对招引出秦门整整一族的凶戾血咒,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而就在陆启明动作微顿的短暂瞬间,女子的身体骤然一虚,霎时间分散为四个分身向各处逃去。她的气息原本便与魂域同源,此时以巧妙方法与魂域整体遥相呼应,竟让陆启明的掌控力一时失去了效果。
陆启明一怔,低声笑道:“跑得到快。”
他没有立刻去追,只在原处回想着秦渔四分身骤现时的灵魂波动,自语道:“还是漏算了一处。”
“原来她不是织女……或者说,‘他们’。”
……
……
两侧高墙指天而起,使得这条本来宽敞的石道显得逼仄。
半虚幻的女子走在微前方的位置为他引路。
魂玉已在秦悦风手心放了很久,但仍持有冰凉的质地;握上手时有淡蓝色光泽自指间溢出。他的气息随时间逐渐平复。
“前辈,我该如何称呼您?您才是……”
才是真正的秦渔吗?
秦悦风看着那张与秦渔一模一样的面容,犹豫许久,仍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太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然而秦悦风得到却是女子长久的沉默。
她最终道:“我是家族的罪人,不配再有姓名。你就叫我织女吧。”
或许万般情绪都已在漫长的时间中淡去,所以即使是这样的话,女子的语气依然平静。
但秦悦风却做不到像她一样。他瞬间想起陆启明曾说的话,不禁脱口道:“你是织女,那秦渔又是谁?”
女子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叹道:“秦渔……事到如今,我也已经不知道她是谁了。”
秦悦风道:“那她也是……也是当年秦门之人吗?”
女子道:“是。”
秦悦风面色苍白地点着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不再有,便再提不起精神继续问下去了。他在恍惚中下意识跟着女子向前走,却连自己身在何处都要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一惊,连忙问道:“启明现在如何了?”
说来也怪。织女的这一枚魂玉虽未在祭坛中与其余魂玉共同结成阵法,却能完整地感知到陆启明他们在魂域中发生的一切细节,甚至于外界观海城的事。这也是秦悦风有些相信她能帮陆启明脱身的原因。
听到秦悦风的声音,女子不由回头望了他一眼。不用于之前的颓然彷徨,秦悦风说这句话时眼神亮而有力,她几乎能感受到其中的热度。这是不是现在唯一支撑着他的事了?女子暗暗叹息,于是尽管对自己感知到的场景心情极复杂,仍是温和地与秦悦风道:“你放心,他很好。”
秦悦风这才点了点头,恢复沉默。
良久,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女子忽道:“对于这位陆小友,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他吗?”
秦悦风顿住脚步,定定道:“你什么意思。”
女子一怔,道:“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说,或许你根本不必这样担心他。”
秦悦风眉心舒展下来,道:“秦渔奈何不了他,对吗?”
女子笑容微显复杂。她摇头道:“何止。你可知这轻描淡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整座地宫中,全部秦门一族的英魂,再没有一位能够在魂域中对他造成威胁,这实在是……”
女子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形容,慨叹道:“如他这等人物,又怎会是秦渔能算计得了的?不过是一叶障目,自作聪明罢了。”
秦悦风平静地听她说,没有应声。
女子无奈,只有更直白些问道:“你在此之前,可知他有如此本事?”
秦悦风看着她,倏然淡淡一笑。他眉目原本隽秀,简单一笑,却如月光下昙花一般令人移不开眼,又仿佛恢复他平素时的神采了。他静静道:“我觉得他这样很好。”
女子微微晃神,忽然转了话题,和缓道:“我生前曾借助龙脉之气卜了一卦。我秦门虽大难终究难避,但福祚遭数斩而不绝,终有一天,会有一位命定之人挽大厦之将倾,带领全族重归故园……”
说着,女子的声音渐渐低沉。
“我曾以为那个人会是我,但是我错了。“
她道:“你来到地宫的那一刻,我心中忽有感应。那位命定之人……悦风,或许就是你。”
女子温和地注视着他,诚恳道:“我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记得好好保重自己。就算要相信朋友,也记得留几分余力。”
秦悦风忽然停下脚步。
女子以为他会对自己回以微笑,但是秦悦风却没有。他只是停下来,平静问道:“接下来走哪里?”
女子怔住,才意识到他们又一次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沉默片刻,她道:“这里。”
说罢她转身,黯然继续前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