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默默地拨弄琴弦,浮游于虚空的淡金色字迹又一次渐渐隐没。
荀观忽笑道:“还说今日是闲来看看,结果自己反倒忘了,看来想清闲下来非要离这里远远的才好。等七夕去了古战场,我也准备找个去处游逛一番。”
七夕好奇道:“公子要去哪里?”
荀观回头望向她,问道:“还没想呢。七夕不然一起?”
这无疑是一个对她极有诱惑力的提议,但七夕最后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也罢,”荀观笑道,“你到那里见了云渡,带我向他问声好。”
“谢云渡。”七夕神色顿时冷冰冰的,不服气地道:“他已破了剑七笼?”
“就快了。”荀观想起前几日收到的信件,微笑道:“徐师兄说他估计还得一个月。云渡这回要错过开场了。”
七夕欲言又止,小声道:“公子真的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荀观负手在勾玉之间悠哉走着,笑道:“云渡不会伤你,你也伤不了他,权当他给你作陪练好了。大不了等他回来我请他喝酒。”
“谢云渡有什么好的,”七夕跟在荀观身后走着,闷闷道:“整日里只会惹事,每次还得累公子帮他解决麻烦。”
荀观勾起唇角,道:“你知道的,我总是喜欢简单的人。”
七夕叹气,“傻人有傻福。算了,我这次就放他一马。”
荀观莞尔道:“你若是把这句话再说一遍与他听,你们就一定能打得起来了。”
七夕道:“那我去试试。”
荀观摇头而笑。
……
两个人在阁中走走停停,荀观时而对新近变动过的勾玉说上两句,七夕便抱着琴在一旁认真听着。她知道荀观这次来勾玉阁其实是为了她。
临到了奉天府的范围时,七夕望着那片毫无变化的勾玉,轻声道:“不知季牧现在是否还活着。”
季牧是神域中最早前往中洲的一批。上次来勾玉阁时,荀观便猜测季牧多半会先去东海寻找秦门的遗藏。只是中洲偏远,信息传来时便难免滞后,季牧等人至今仍未有音讯回转。
“秦门固然有凶险之处,但季牧亦有保命的本事,你不必太过担心。”荀观拉起季牧的那枚玉牌,甫又放开。
荀观轻声道:“也是个可怜人。”
“他不像人。”七夕道,“他像一柄刀。”
“一柄刀。”荀观重复了一遍,叹道:“没错,是这样。虎毒尚不食子,季无相真是举世难见的无情之人。”
“季牧很有天分。”七夕双眸望着无声摇曳的勾玉,低低道:“他那时就应该拜入师尊门下的,他的天赋比我更好。”
荀观叹道:“若当真如此,季牧的心性也不至偏执至此。可惜季无相是绝不肯的。”
七夕道:“为什么?”
荀观淡淡道:“辛苦多年把亲生骨肉炼成一柄刀,当然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又怎肯为他人做嫁?季无相不会容许其他人再改变季牧的。”
七夕有些懂了,却道:“可是人的心思千变万化,季无相就算是他的父亲,又怎能保证季牧的性子永远按他心意地来?人毕竟是人,就算再像,终究也不可能与毫无知觉的兵器等同。我觉得待到以后,季无相必定无法如愿。”
“七夕总是能看得这样通透。”荀观目光柔和地望着女子,颔首道:“你说得对,季无相习惯于剑走偏锋,早晚有一天会反噬自身。尤其是季牧……只要他能活下去,就绝不是季无相能够驾驭得起的。”
七夕神情微显黯然。
“你还是想要帮他吗?”荀观忽问。
七夕点头。
荀观叹了口气,道:“若他当真再有性命之忧……如果那真的是你所希望的,想出手就出手吧。”
女子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睁大,她知道公子一直是极反对自己再与季牧有牵扯的。但她旋即反应过来,飞快地点了点头。
“但有一个前提,先保护好你自己。”荀观沉声道:“你一定要记得,如今的季牧已经不再是那个即将成为你师弟的孩子了。他的狠比其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如果依旧只怀着好好照顾他的心意,难免会被他所伤。切记,对他一定要留足警惕。”
“我记得了。”七夕道,“公子,其实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荀观忍不住笑起来,“会说这句话的都还是孩子。”
七夕想要争辩,又泄气。她苦恼道:“我总是争辩不过公子。”
荀观笑。
七夕接着道:“但是我听铃子说,能言善辩的男子一定会一辈子孤单的……公子,你也觉得孤单吗?”
荀观的笑容顿时一僵,然而看了看七夕,这姑娘仍是一脸认真与关心,确实毫无其他意思。
他只能叹气,“七夕,不可以总把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当真。”
七夕抱着琴应道:“好。”
想了想,她又问:“公子,我这次也要离铃子远一些吗?”
荀观头痛地捏了捏额角。
“不,铃子是我所知道的最聪慧的女子。”荀观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你与她在一起定然是最安全的。”
说到这里,他不由望向了不远处象征神梦宫的那一片勾玉。
若说此次古战场仍存在两个变数,其中一个是陆启明,那么另一个就是神梦宫少宫主,铃子。
或许现在,这两人已经见过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