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明醒转时,周围已十分安静。他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龙安澜正挨他极近,此刻一惊连忙退开,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女子眼圈好像有些微微泛红,陆启明没有看得太清。
他大略想了一遍之间发生过的,但既然事已至此,陆启明终是没再说什么,只直起身向四周扫了一眼,问:“到哪里了?”
此时刚入夜不久,天际边缘仍有霞光余晕。龙安澜之前用的力道不重,错过的时间不算太多。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女子低声说道:“水行诀失效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在原处啊,”陆启明不甚在意地一笑,随口猜测道:“许是承渊封锁了空间吧……”
话音未落,龙安澜却见他骤然出手一道灵诀打向自己,当下便整个人彻底僵住。
炽热的火元力穿过空间,直击上暗处无声而来的白绫。陆启明一把将女子拉向身后,又一道灵诀打出,低道:“你怎样?”
龙安澜直到这时才惊觉回神,连忙抬头望向前方三道被陆启明逼出的身影。刚才她心神太过恍惚,竟对此完全没有一点知觉。
她避开了陆启明欲要试她脉象的手,身形移换已向前对上来人,道:“我来。”
“着什么急。都是熟人,先来叙叙旧啊。”艳零手腕微一动,长绫拂散一片火芒,后如灵蛇一般重新隐入她雪色广袖之中。
她看样子似乎真的并不急于继续,只对陆启明眨了眨眼,轻笑:“真巧,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了来着?”
无论是陆启明还是龙安澜都没有与她聊闲的打算。他们看着缓步逼近的三人,心中愈沉。
龙安澜抬臂一招,红缨枪瞬时显现。她微微收紧手指,冷然道:“艳零,你与武宗勾结?”
与艳零同时出现的,赫然是无极剑宗的江守主仆。
“索性有共同的目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走一路?”艳零勾唇一笑,道:“反倒是你龙安澜。宇文前辈尸骨未寒,你堂堂一个龙族公主,当真还要继续帮着这个杀人凶手吗?”
龙安澜看出她杀心已定,再不多说,手中长枪一晃,便将前方三人一并笼罩于攻势之中。
“想一挑三啊?”艳零吃吃笑出了声,衣袖一扬,漫天长绫便将红缨枪影尽皆卷向自己这边。
“都已经这样了,若还让你做成,”看着龙安澜因体内暗伤而苍白的脸色,艳零淡淡续道,“那岂不是显得我太无能?”
龙安澜深吸一口气,强自忍耐脏腑隐痛,全力而赴。
艳零冷笑以迎。
……
陆启明察觉到了龙安澜那边的吃力,但他无法回援。
对面江守手持长剑越国,始终未发一言,却与青衣女剑侍一同封死了陆启明的全部出路。
双人双剑,蓄势未发。陆启明脑海中不断推演着他们可能出手的所有轨迹,却一直找不到任何破绽。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稍有动作,下一瞬便定然会被越国中伤。
而江守感受到的亦是一模一样的危险。
他看得出前面少年早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本应该没有任何威胁了。但江守心中却始终有一种尖锐至极的危机感挥之不去,使他直至此时仍凝立原地,不敢贸然。
此夜晴而无云。
天幕星辉寂静交映,暗风穿行于深林,一片枯叶忽然飘曳而至。
叶缓落于双方正中,倏而震为湮粉。
——无形之弦崩断了!
江守眼神骤然一厉,在剑鸣声起之前,越国已带着一道虚空撕裂的漆黑痕迹直刺向陆启明心门!而少年身形已不在原处。
凤凰展翼,长风九万里;世上再没有任何修行者能比凤族更擅长身法。
陆启明仿佛也化成了一阵风,无所不在的风。
早在越国剑意将起,他已动了——不退反进。
一刹那,万物规则在陆启明眼底闪现出无数道璀璨的流光——信手拈来,便是江守剑势最为空虚的那一处!
但江守并非只有一人——在越国盛极而落的瞬间,青衣女剑侍蓦然抬手,银白软剑惊掠起一道寒光,正正并入江守剑势!
陆启明平静旋身,并指凌空一划,剑侍软剑霎时绷起一丝弧度;两道冷厉剑风贴面而过,前后不差一厘。
还不够。江守神色冷然,长剑越国于不可思议之际侧出一线,再度割向少年咽喉!
而在江守剑锋斗转之一瞬,陆启明亦已出手——
凤凰血脉召唤之下,暴烈的火元力旋聚成炽烈到极致的星火,骤雨狂风般敲击在越国剑身,无数鸣音叠为一声长响。
江守眼神不动,手腕极短时间中以精微幅度反复震颤,顷刻化去灵诀力道,挟着未尽之力继续直指!
陆启明侧身,左肩陡然飙起一道鲜血——而他却仿佛毫无知觉,连眉梢也没有颤动丝毫,右手指尖已同时勾出一道神秘符印。
爆散的血雾尚未飘散便重新受到召引,凌空重聚为一只诡异血瞳,直冲江守而去!
江守下意识挥剑去斩,而符印却毫不受阻地瞬间穿行而过。与之相触的一瞬间,江守顿觉神识五感皆被一层血气蒙住,一举一动间尽是被人窥探之感。
“咒术?”
江守中了一着,神色却显得失望,道:“可惜没有机会与全盛的你交手了。”
陆启明不为所动。千万剑影弧光之中,他骤然一指定住剑侍软剑,身形转换间沿剑刃一划再一叩,软剑霎时崩散为无数刃片直击江守面门!
“公子!”剑侍羞愧无地。
江守不得己后退撤剑挡过,淡声道:“你退下。”
“为什么不用剑,”江守平视着陆启明,冷冷道:“剑客死剑本是荣耀,你竟惜身么?”
陆启明一笑置之。
江守眼中戾气陡现,漠然道:“那就尽早死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