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若有所思,面色凝重地说:“先生您多次提起,要给百姓希望。”
“日子艰难、吃糠咽菜,他们未必会反。”
“可一旦日子没了盼头,稍有差池,便是遍地烽烟。”
陈庆点头道:“对呀。”
“你要说包山的日子好过到哪儿去,怕是未必。”
“就算有相里尚书和众多师兄弟帮衬,成婚后也是家徒四壁,身无余财。”
“可他却依旧笑得开心、畅快,就是因为心中有希望,对以后……”
他突然一拍脑袋:“娘的,忽地想起一事,怪不得宁腾这厮在地契上难为我。”
扶苏好奇地问:“先生怎么与内史腾有了龃龉?”
“别提了!”
陈庆满腹牢骚:“内史府征召的民夫工匠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这修路的钱有一半是内务府出的。”
“秦墨调去统筹规划的工匠也是多嘴,说咱们这里一天管三餐饭,顿顿见荤,工钱也比外面高一大截。”
“这下可好,那边的匠工不干了,纷纷去上官要求涨工钱,按照一日三餐供给。”
“都是给朝廷效力,干的是一样的活,怎么还有高低贵贱之分?”
扶苏听得哭笑不得:“然后呢,内史腾如何解决的?”
“他还能怎么解决!”
陈庆气不打一处来:“这厮派人来我府衙说项,让我不要肆意挥霍内库钱粮,暂时先按照一日两餐管饭,工钱也少发一些,起码等路修好了再说。”
“合着还成了我的不是啦?”
扶苏心中五味杂陈,摇头叹息不止。
“我当时听得火大,抓起砚台就砸了过去。”
“宁腾这是记恨上我了。”
陈庆眼眸闪动,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收拾他。
就这么点屁事,我都没放在心上,你还小肚鸡肠的挟私报复我?
“先生稍安勿躁。”
“本宫来想想办法。”
扶苏怕他又惹出事端来,温言相劝。
“微臣自有分寸。”
“殿下放心,宁腾胆子小的很,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陈庆显然没打算罢手。
京畿地区的最高长官又如何?
难道我还怕你!
两人说话的时候,李左车和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小声说着话,朝着院门走来。
“莺莺,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宴席还没散呢?”
李左车语气怨愤又无奈。
“这算哪门子的宴席?”
“你看看在座的都是什么人?”
“李郎,亏你还是名门之后,却整日里与贩夫走卒厮混。”
“我一心一意随了你,难道就是每日在这里烧火做饭的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女子的脸色极坏,语速极快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李左车怒意勃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按捺着火气说:“他们哪一个不是秦墨的高材?官居少府的就有四五人之多,怎么成了贩夫走卒!”
“你若不想干那烧火做饭的粗活,自己回去吧。”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
“李郎,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就这样对我?”
“我问你,与他们往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胸中韬略万千,才华傲世,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进身之阶,再不抓住机会,何日才能振兴门楣?”
“我不求你封侯拜相,起码……”
莺莺满脸委屈,泫然欲泣。
李左车眼神冰冷,悔恨交加。
一失足成千古恨!
原本以为对方倾慕自己,才星夜来投。
想不到……
她看重的,不过是自己结交了陈府令,有了得以青云直上的机会。
是我自作多情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承蒙莺莺姑娘垂帘,你若是觉得李某非是良配,还请另谋高就。”
“告辞。”
李左车作了个揖,转身向院中走去。
“哎!”
莺莺没想到他如此绝情,竟然弃自己不顾。
她想追上去,又觉得太丢脸面。
正迟疑时,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陈庆笑容玩味,和扶苏从篱笆侧面绕了出来。
莺莺下意识偏过头去,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大胆!”
“当值之日,尔等居然在此公然饮酒作乐。”
“怎么不叫我一个?”
陈庆高声呼喝,把院子里的人吓得齐刷刷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