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月心底微怔,她那只手温软温软。
“你手心里怎么有这么多薄茧?”沈照熹的确诧异,指腹又划过他的手指关节,也都是薄茧。
只有手握刀剑之人,才有这么多薄茧。
杜承月眼底掀起一丝波澜,没把手收回来,面上亲切一笑:“大抵是帮方丈劈柴的功劳。”
“堂堂皇子去当柴夫。”沈照熹把他的手松开,倒也没多想。
手心的温软消失,杜承月心起异样,见她神色无常,着实是没法将她与沈皇后和皇上口中那个知书达理又恬静温顺的相府嫡女连在一起。
沈照熹见官兵已经过去,躲着的小贩也纷纷出来收拾摊子,她柳眉微拧:“京城的百姓都这样了吗?”
“哪样?”杜承月单手放置身后,缓缓往一旁走。
沈照熹也没藏着掖着,往小猴子那头走去:“烂到根了。”
天子脚下,百姓都如此恐官,可不就是烂到骨子里了吗?
杜承月听懂她的哑谜,脚步一顿。
杂耍的那一男一女前来,抱过小猴子,又冲沈照熹道谢,直呼她是心善的好人。
如今讨生活不易,这些赏钱足够他们过几个月。
两人没再提及方才话,那个小厮和采香和他们应当是在刚刚的人流中冲散了。
杜承月与沈照熹往前走,他面色柔和走在她身侧。
“眼下还早,你跟我去个地方行吗?”沈照熹侧头征询。
“什么地方?”杜承月话语缓缓。
沈照熹买起了关子,率先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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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一处茅草屋,远远望去,还能看到一缕炊烟,杜承月愈发好奇。
“小姐。”
沈照熹刚走进来,张叔恭敬迎上来,看到她身边的杜承月,慌忙行礼:“老奴见过六皇子。”
“不必多礼。”杜承月轻轻摆了摆衣袖,清雅一笑。
沈照熹和张叔说话时,杜承月就站在远处,不动声色观察着院落的场景。院落种植了不少花,正开得艳丽,旁边还放置着一筐筐新鲜的花瓣。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几个土坑上,不自觉就走了过去。
土坑里还烧着火,有一种浓郁的香味,和他闻过的所有香味都不一样,非常难以形容。
有一丝丝清甜的浅香,闻着让人心神舒畅。
沈照熹从张叔手中拿过精致的陶瓷瓶,放在手中非常小巧,她打开瓶子,嗅了嗅里面的花香,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眉梢舒展起来。
她走到杜承月身侧,轻声解释:“土坑中的是铜罐,里面装的是花瓣和水,水烧开后的雾气会通过竹竿进入藏在水中的罐内。”
铜罐里的花瓣不断沸腾,盖子顶层留了一个小孔,连接着竹筒,竹筒的另一端藏于水中,流入之时,使其温度更低,让蒸气变成水珠。
“我在柳海一带见过百姓这般酿酒。”杜承月倒不觉得稀奇,只是不解,“水和花瓣能酿出什么?”
沈照熹把手中的小瓶子递给他。
杜承月在她靠近的时候就隐隐闻到了一股淡香,打开瓶子,一种更浓郁的花香就传出来,就是她靠近的味道。
“反复提纯,就能得到香水。”沈照熹看了看他手中的瓶子说道,“石蓝花难寻,香水的纯度也很难调制,我本想赠予姑母,但觉得更适合你,就赠予你了,就当是抵消饭钱和刚刚的银钱。”
柔和淡雅,她越想越觉得和他配。
杜承月握着小瓶子的十指稍稍握紧,生生惊了一下,清冽的眸子里涌上一丝罕见的局促,珉唇细问道:“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方法?”
沈照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也是去了柳海一带才知道百姓会这样酿酒,而且这方法有很多不同。
香味实在太过浓郁纯净。
“从杂书古籍中得来,觉得有趣就试试。”沈照熹没有在意他内心的万千思绪,带他到一旁,得意笑着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杜承月博学多才,喜茶喜静喜读诗书,沈照熹见他看着那长满“白斑”的绿色植物轻蹙眉头,顿时觉得掰回一局。
“这是长在莽荒之地的仙人掌。”沈照熹说着,伸手要去触碰那“白斑”,杜承月瞳孔聚焦,下意识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却在她的笑意中,缓缓松开了手。
“仙人掌上长满的是胭脂虫,它靠寄生在仙人掌上生存,胭脂虫无毒无害,是天然的染料,做出来的胭脂会很好看。”沈照熹说着,伸手取了一点,在指尖一碾,指尖迅速出现一抹艳丽的红色。
用胭脂虫做口红在现代没什么稀奇,好些大牌口红都会用,是奢侈品,她原以为找不到仙人掌,找了好些商人打听,废了好大劲才从莽荒之地运来这点。
仙人掌生命力强,能够快速繁衍,她又不需要很多,这些就够用了。
“我做出来后,赠你一点?”沈照熹收集着仙人掌上的胭脂虫,回头对杜承月。
杜承月眼底微闪:“不用。”
男子不用胭脂。
沈照熹继续收集,他望着她娇俏的面容,站立在一旁,默声没有说话。
夕阳西落。
沈照熹装好胭脂虫,与杜承月离开茅草屋往回走时,突然说:“若是能当个商人也挺好,自由自在。”
杜承月侧头看她。
“女子的钱,也好赚。”沈照熹说。
他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胭脂水粉,专供贵人,也是生财之道,于是垂眸轻笑,眉眼温和:“你就这般渴望自由之身?”
沈照熹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路往前走,背影落寞。
杜承月慢慢收敛笑意,而后抬手,用扇子替她抬起前面的一节树枝。
沈照熹下意识往后,昂头看他,那双乌黑的眸子像一泓清水,水波盈盈,她像是斟酌了下,轻喃细语道:“六表哥,我能跟你去封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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