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随即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咱们的酒……要在天下各州县,建立供货的渠道,不说县城,可至少每一个府城,都需要有一个门店,这事儿,你得费费心。”
朱金道:“这个容易,现在想给咱们商行做渠道商的,多不胜数。”
张安世摇头:“不,这个得我们自己来?”
“自己来?”
张安世点头道:“至少布政使司级的渠道,得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其他的铺面想要拿货,需从我们手里流出去。”
朱金想了想,便道:“好……这个容易,小的先初步搭起一个架子,各布政使司的省城,都置办下一个门面来。”
“这门面要大气。”
“是。”
张安世吩咐定了,便道:“京城这边,先搭建起来吧。从京城开始……还有,咱们这酒,得取一个名儿……我思来想去,不妨就叫宫廷御酿吧……”
“啊……”朱金诧异地看着张安世,微微皱眉道:“侯爷,这会不会……不妥?”
张安世笑着道:“你放心,这银子……大部分挣了,也是宫里的,陛下只要钱,其他的不论。”
朱金便忍不住道:“陛下的心思,侯爷您是摸透了。”
“我还差得远呢。”张安世瞪他一眼,便道:“滚蛋吧。”
朱金尴尬一笑,慌忙告辞。
张安世这几日,倒是清闲下来。
很快,几个死囚,还有张安世要找的东西便送了来。
张安世让人找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房子,而后让这几个死囚关在里头。
自然,在此前,这几个死囚已经过了培训。
这几个死囚,事先也已告知,遵照着做,就有出狱的可能,甚至还会给一笔路费和安家费。
对他们而言,横竖都是死,虽知道会有危险,可现在却有了生的希望,反而都愿留下来。
于是他们在那房子里,照着方法,折腾了足足一个晚上。
次日,几个人终于拖着疲惫的步子,走了出来。
他们捧着一个铅盒子。
其中一个道:“侯爷,已经制好了,果然……这东西……”
他说着,正要打开盒子,拿给张安世看。
张安世却是手一摆,道:“不必打开了,你来描述一下制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人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道:“真是一个宝物,我看……这东西,只怕价值连城。”
张安世道:“好了,来人,将他们押回牢里去。”
这人立即跪倒,声泪俱下道:“侯爷不是说了,到时候……要送我们回家的吗?”
张安世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这事我会奏请陛下,等陛下恩准,这才将你们无罪释放。所以,这些天,只怕你们还要忍耐一些日子,在狱中再呆一些时间。”
“放心,承诺你们的事情,本侯爷都会做到,只是希望你们此番得获新生,一定要重新做人,若是再敢作奸犯科,呵呵……”
几个人便磕头如捣蒜,乖乖地被人押走了。
张安世始终没有打开铅盒。
而是很小心地让人将这东西用绸缎包裹好,又装入了一个华美的箱子。
随即,张安世便又让人请了礼部尚书郑赐以及礼部的几个官员来。
郑赐很不情愿地来了,堂堂一个部堂,现在却被张安世节制,让他心有不甘。
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是一个胆小的人,心里再多委屈,等见到了张安世,依旧还是赔笑,和张安世相互见礼。
张安世落座,便道:“我思来想去呢,这一次鞑靼人来势汹汹,而大明现在却需要时间,想要对鞑靼人动手,得是来年开春。”
“可是啊……今年该怎么熬过去呢?哎……难呀,你们想想看,这鞑靼人倾国之力而来,各处的边镇都会告急,只要这些人,但凡攻破了一处,就是生灵涂炭。到时我大明的军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届时得要死多少人?”
“一旦如此,那些被屠戮的百姓,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明的官军,对此无动于衷,无法做到有效驰援,只怕非要寒心不可。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减缓鞑靼人的进攻的时间!我算过了,对方已准备妥当了,可要部署,也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可能需要两个月左右,诸公……现在兵部不能有所作为,那么……该当是礼部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郑赐不断地点头,笑着道:“是,是,是,侯爷说的好啊,现在礼部这边,已经做好了随时联络兀良哈部、瓦剌部,甚至与朝鲜国通气的准备,为的……就是……”
张安世却是摆摆手,打断他道:“这些事当然要做,可重心却不能放在这里。这些人都是墙头草,鞑靼人杀来了,若是他们迟迟不见我大明驰援,必然绝不肯主动为我大明出击鞑靼。”
郑赐只好道:“那么侯爷您有什么高见?”
张安世道:“事情紧急,我打算派一使节,带着一队人,日夜兼程,立即赶往大漠,去见鞑靼汗。”
“见鞑靼汗?”郑赐挑眉道:“老夫有些不明白。”
张安世道:“我备上了一份大礼,那鞑靼汗见了,一定喜欢。并且……告诉鞑靼汗,只要愿意化干戈为玉帛,那么都可以谈,什么事都可以谈,他们要互市,要赏赐,都可以……”
就这?
郑赐还以为张安世当真有什么别出心裁的主意呢,可现在听着,心里便不免鄙夷起来。
这事还需你张安世出马?我郑赐难道是傻瓜,我行我也上呀。
不就是乞和讨好这一套吗?
郑赐道:“这是否是陛下的口谕?”
这是郑赐的第一个反应,这事太大了,要知道,纵明一朝,基本上不存在媾和这个说法。
哪怕是历史上英宗皇帝被俘,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精锐丧失,也没有选择媾和,而是直接北京孤城,与深入腹地的瓦剌军马决一雌雄。
甚至是明末的时候,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有大臣上书,希望和建奴人议和,也很快遭到了一窝蜂人的反对,最后此人……下场很惨。
更不必说,这是明初了。
其实也不是……大明没有怀柔和议和的手段,可议和的前提是,双方是在一个较为和平的环境之下。
而对方已经下了战书,并且蓄势待发的时候,选择媾和,这让郑赐觉得……一定不是皇帝的意思,肯定是张安世自作主张。
张安世面不改色地道:“陛下已命我节制礼部,这事,我想我可以拿主意。”
郑赐脸色却凝重起来:“侯爷,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张安世道:“未必是选择去议和,而只是派出人,送上一些礼,去和这鞑靼汗谈一谈,只要没有达成媾和的条件,那么也谈不上是媾和了,对不对?”
“既然不打算媾和,为何还要派出使者,赏赐财货?”郑赐皱眉道:“这于理不合。”
张安世便冷起了脸道:“总而言之,这是我的主意,若有什么后果,我张安世一力承担,至于人选,礼部的主客司郎中来了没有?”
此话一出,一个干瘦的人便站了起来:“下官在此。”
张安世道:“你经常和各国的使节打交道,这么大的事,为显重视,还是你亲自去一趟。”
“啊……”这郎中脸都绿了:“这……这只怕不妥吧。”
张安世绷着脸道:“这是军令,现在情况紧急,随时可能有无数边镇的军民百姓,为此丧生。你明日就要出发,放心,你的随员,有内千户所的人,他们会护送你,你死不了。”
郎中脑子昏沉沉的,此时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可他不敢忤逆张安世。
郑赐则是皱眉道:“安南侯,老夫不同意你这样做。”
张安世只澹澹地看着他道:“不同意,然后呢?”
郑赐道:“没有然后了,老夫表明一下立场。”
他是一个老滑头,算准了即便陛下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认同张安世。
可张安世也不好惹,你不能阻止他,所以表明一下态度,到时追究起来,你张安世溅血,可莫挨老子,溅得我一身都是。
张安世道:“礼物……你们礼部按着规格,准备一份,我这儿也有一份厚礼,需要你们一并带去,记住……这礼价值连城,你们带回去,好生包裹之后,立即漆上火漆,可马虎不得。”
说着,张安世将那早已包裹好了的铅盒摆了出来。
郑赐没去碰那礼物,那主客司的郎中,却不得不去提了,只是这一提,却发现这玩意……很沉。
他泱泱地跟着郑赐,向张安世告辞,回到了礼部。
“郑部堂……”郎中苦着脸道:“下官……当真……”
“你惹得起张安世吗?”郑赐平静地道。
郎中不说话了。
“惹不起,那就只好听命行事,不然的话,他可能会把你祖宗十八代干的事都查出来,罗织你的罪名。”
这郎中打了个寒颤,最后只好认命地道:“是。”
郑赐目光落在他提着的盒子上,倒有几分好奇,便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这……下官也不知。”
郑赐道:“揭开来看看。”
“这只怕不妥。”
“这是礼部的事,所有送出去的国礼,岂有不核验一二的?何况现在不是还没有封存上火漆吗?”
郎中听罢,他发现自己好像谁也得罪不起,尚书有令,他哪敢不遵?
于是,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摆在了桌上,将外头的包裹拆开,便看到了一个金漆的铅盒。
这盒子上有一个小锁,不过……这时代的锁,大抵也只是防君子而已,很快,郎中便将这盒子打开了。
刹那之间,他们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却见此时……一个巨大的夜明珠,映在他们的眼底。
这是一颗拳头大的珠子,通体发光,格外的耀眼。
“世……世上……真有夜明珠……”这郎中期期艾艾的道。
郑赐也看得目瞪口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叹口吻:“好大……”
身为礼部的部堂和主客司的郎中,无论是皇帝赐下的宝物,还是各国的贡品,他们都见得多了。
可唯独这么个只有传说中存在的东西,他们却是第一次见。
虽也有许多所谓的夜明珠,可其实,不过都是点了蜡烛之后,在光的映照之下,折射出光来,显得它好像在发光。
而眼下……这珠子,好像自己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