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要打仗了,你怕被日本人的炮弹炸死吧?”睡在一旁的栓柱,听见动静,把被子掀开,冷嘲热讽了一番。
小安子看了一眼栓柱,没有反驳继续对瞎鹿说:“长垣的东家老梁也出来逃荒了,得了伤寒刚刚断气,可断了气却闭不上眼。”
“你知道他为啥不闭眼吗?”小安子问瞎鹿。
瞎鹿还是不吭声,倒是栓柱被勾起了兴趣,好奇地问:“他为啥不闭眼?”
“就是过去不信主!”小安子坚定的说,“现在不闭眼就是等主来。”
小安子对瞎鹿说:“我想给他做个弥撒,让你拉阵弦子。”
“一天吃了一顿饭,饿得前心贴后背,一点力气都没有,没有劲儿,拉不了。”瞎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吃不饱饭的人就是想躺着,少动弹,连呼吸都累,更别说走那么老远去拉弦子,没有好处的事,瞎鹿不想去。
栓柱嘲笑道:“小安,咋了,趁着灾荒,你还想大干一场不成?”
“一场灾过去,恁就知道主的伟大了!”小安子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语气。
“没用,啥时候都没有用。”栓柱对此不屑一顾。
在他心里,信主?还不如信奉馒头有用。
小安子是个坚定的传教士,他见过的冷嘲热讽多了去了,并不在意。
他从自行车的包里,掏出一块又大又圆的白面饼子递给瞎鹿,“弦子一拉,这动静就大了,到时候大伙都来围观,也让他们知道个轻重。”
看见白面饼子,瞎鹿快速扔掉披着的棉被,哆哆嗦嗦接过饼子。
他将掰开两半,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忙不慌地咀嚼,朝花枝喊了一声,“弦子弦子,给我弦子。”
花枝连忙递给他弦子,看着瞎鹿手中的白面饼子,止不住地吞咽口水。
瞎鹿接过弦子,丢了一半白面饼子给花枝。
手里拿着另一半,一边吃一边坐上小安子的自行车,跟着他去做弥撒。
窝棚里的留保和铃铛,看见白面饼子眼睛都看直了,伸手就去抢,被花枝赏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吃吃吃,饿死鬼托生的,有半夜吃饭的吗?睡觉!”花枝嘟囔一句,小心翼翼的将饼子贴身存放。
小安子和瞎鹿又唱又拉的闹了一出大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不管小安子怎么努力,东家老梁就是不肯闭眼。
最后,东家老梁睁着老大的双眼,下葬了。
这个时候的下葬,就是用凉席子一卷,挖个坟埋了。
大多数灾民是用不上凉席子的,都是直接埋。
若是亲人有力气,埋的深一点,还能落个全尸。
埋的浅的,会被野狗或者别的什么野物,扒拉出来,吃的只剩骨架。
尽管大家还是不信主,但小安子没有灰心,拿着圣经,穿梭在逃荒队伍中,向灾民传经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