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满屋子人立即跪下,低声哭泣起来。
程颂安厉声喝道:“都闭嘴!哭什么哭?母亲没事,谁再敢嚎一句,拉出去打死!”
“各房各院的管事,带着你们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两日,若有一处地方出了岔子,先拿你们处置!没事儿干的都滚出去,再将瞧过的大夫全都叫进来,我有话问。”
满屋子的奴仆顿时吓得呆了,谁不知道大小姐温和娴静,一心修德,一句重话也没说过,何曾这样疾言厉色过?也亏得她这样呵斥一番,倒让人有了主心骨,各院的管家也立即带着各院的人下去了。
程仲文也是一怔,被程颂安的模样和言词惊了一下,似乎从不认识这个女儿一般看向她。
程颂安越过他的目光,向院子外面看去,李文宾和程彦平带着孙大夫飞奔而来,后面跟着海棠、蔷薇、踏雪和牡丹四人。
孙大夫年逾四十,被两个精壮小伙连拖带拽地拉进程府,累得气喘吁吁。气儿也来不及喘平,就上前去俯下身去搭脉,只一伸手,脸上便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又掀了掀眼皮,见人瞳孔也已有些涣散。
他深深叹了口气,拿出一根银针,扎在她的几处要穴,才道:“老夫无能,只能为夫人吊住这一口气,少夫人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程颂安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下去,幸而海棠和踏雪就在身后,及时托住了,才没有摔在地上。
程瑾宁和程彦平早扑在床边痛哭起来,而林氏则平静地望着冯氏,目光温柔似水,似乎全不在意周围一切。
程仲文平时再沉稳,此刻也心灰意冷地落下泪来:“黛儿,跟你母亲再说说话吧。”
程颂安眼神空洞地望向床上正回光返照微笑的母亲跪了下去,喃喃道:“不是这样的,娘,您不该这个时候离女儿而去的。”
冯氏微笑着看着她,终于缓缓开口:“云黛,娘不成了……”
程颂安只听这一句,撑不住哭出声来:“娘,别丢下我。”
冯氏的泪也缓缓落下:“别伤心,元卿是个好孩子,我信他,能照顾好你,娘唯一遗憾的,是没抱上外孙。答应我,与元卿好好的,早日生下一男半女,到坟上告于娘知道。”
程颂安哭声压抑不住,她重生回来是要让母亲与姨娘平安长寿的,却不知道怎么竟让她比前世还要短命,怎不让她又悔又恨。
冯氏看了看床边的一群人,摇头道:“你们都出去吧,留芸姑陪我最后一程。”
林氏微微一笑道:“阿瑛,你别说话,我给你唱首歌儿,好好睡一觉。”
而后再也没在意自己侍妾的身份,看也不看其他人,只淡淡道,“你们都出去,阿瑛要睡觉。”
这是头一次,程颂安知道母亲的乳名叫阿瑛,林姨娘的小名叫芸姑,她们不是生来就叫冯氏、林氏,也不是名帖上那从无人叫过的名字。
房间里响起婉转动听的儿歌,就像小时候她唱给几个孩子一样:“月光光,照地堂,骑竹马,过横堂……”
程颂安扑过去,嘶声哭道:“娘,你别丢下云黛……”
“姐姐,让母亲安心去吧。”程挽心拖着病体,站在了门边。
沈氏擦着泪,上来扶她:“大小姐,你这样舍不得,夫人到那世里也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