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龄的林小湖最近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身子很重,周身疼痛,饭咽不下去,只想喝水,老是犯困,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兴趣,人懒懒的,没有精气神,她觉得自己大去之期不远了,而且一入睡就做梦,梦见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梦见她在私塾里读书,几个调皮的孩子给她取外号,说起绰号,她记得《水浒传》的好汉的绰号里,她就最喜欢古代的两个,比较文艺,“玉麒麟”,“浪子燕青”……小家伙们给她一个绰号叫“美人”,到哪,大家都自然习惯叫着她…还挺自然有趣…
一睡醒,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最后去看趟玉生烟,早点把一些事情和她说说。
疫情有些好转,但老太太林小糊出去,还是蒙着面纱,穿着斗篷。
“彩虹嬷嬷!不管你多老,走到哪里亮到哪里!真服了你了!”
一到白玉斋,夏茉莉婆婆诡秘亲切叫着她。
“快消失了,我可能走在你前头,你的身体比我硬朗!”
“撑着,你不会走的!”
“最近有点回光返照了,胃口突然很好,我想吃东西,想找人说话,所以来找你,住几天!这一回去紫苏园后,以后可能没机会再来了!”
“别胡说,你会长命百岁的,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我小时候爱吃的都吃一遍。”
“我明白了,嗯嗯!”
“还是你懂我!”
“也许今生我们生为女子,生的都不是很漂亮,但我们活的简单平凡,主要活的心态开朗阳光,这也算漂亮吧,最关键已经活成了一个眼里有光,心里有爱,有故事的快乐女人。”
夏茉莉婆婆在厨房里忙开了。
她推开窗户往外一看,外面乌云密布,浓墨般的云团团紧挨着。
她是个特别认真的主儿,没有十全把握她是不会去做的,她想做出最完美的菜肴,给她好姐妹吃,她这次感觉不大对劲,林小湖真的好像快走了,精神不如从前,她心里有几分伤心,但马上调整过来,毕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也无法挽留。
她做好几道可口的家乡小菜,她还执拗地觉得美好的食物,一定要美好的器皿来承载,她拿出她平时最爱的瓷碗碟。
以前的夏茉莉婆婆她曾有一段时间,
把家里整的像一个杂货铺,装满了各种从不同市集淘回来的餐具。
她端好菜,摆盘后,又从后花园跩了几朵开的正旺的蔷薇,粉色的,花瓣出奇地大,很香,很美!
两个老姐妹边吃边聊往事,十分融洽。
“你在琉璃坊的日子,你还记得刚开始,几乎世上所有的糟心事,大悲大喜,都给你遇上了吗?”
“对啊,那其中的付出,我说出来绝对让许多人想不到。”
“记得开始筹建琉璃坊时,姑娘家家的,爬很高的竹楼的楼梯装灯笼;我提着用大桶水布袋装的黑泥土;自己妆容邋里邋遢的花着;爱臭美的我,一个月都顾不上修一次指甲……手指甲里经常塞满泥巴,变黑的,又粗糙,长倒刺,刮伤痕…这些都不是事……”
“对啊!真不容易,但活的也充实!”
“玉生烟,你作为艺师,你走到哪里都是艺师,都离不开你的舞台。”
“别说我了,小糊,说你吧!”
“小糊,从小到大,在蝴蝶谷长大,少女时代父亲送我去私塾,当时成绩也名列前茅,出类拔萃的,接受了比较优质的私塾教育,过着特殊又多彩的少女时代,受着良好的教育,再加上优渥的出生背景和良好的家庭熏陶,可以说一到长成大姑娘就成了蝴蝶谷那一带内外标致的妙龄女子了,哈哈!”
“小糊,你比我幸运,二十几岁你机会很多,因为你有文化修养,加上你能说会道,还会写诗词,你在蝴蝶谷,立马成了名副其实的“彩虹姐姐”了,你在那么多女孩子堆里,就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林小湖听着玉生烟的话,思绪起伏:
那一次,她结婚前,她和最宠爱她的父亲认真地聊了一下午,记得在商海与官场摸爬滚打半生的父亲慈爱地说:“孩子,既然你能理性放弃外域的深造机遇,放弃在繁华的城里的机会,都愿意回到我们这蝴蝶谷来,又嫁在这里,父亲知道你是有想法本真的人,更是理性自律的人,从你八岁开始,你成绩多次名列前茅时,加上有舞蹈才艺,父亲就知道你是个好学自律的好孩子,你现在想嫁给南燕飞,踏踏实实做个贤妻良母,父亲同意的,只要你觉得舒服就好!”
那日,她后来又去拜访私塾里的恩师,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说到:“孩子,我知道你资质与潜力都很好,你个性通透,形象不错,能说会写,内外兼修,和任何人都可以相处,如果你嫁人,肯定也会当个贤内助,希望你幸福!”
两次深刻谈话后,在林小糊心里,还历历在目。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呆在蝴蝶谷里,一呆就是一辈子,那时有读书没读书的女人,只要能出去的,都出去了,而林小湖却选择从此扎根蝴蝶谷,在那里一呆就是几十载。
这几十载岁月,相夫教子,林小糊偶尔抛头露脸,每逢遇到外面特别优秀的人,都会惊讶说一句:“真不知道如此偏僻的地方,竟然能雪藏着你这一尊优秀的菩萨。”
“我还是喜欢叫你玉生烟,夏茉莉还是别人叫吧!这辈子活的平凡,但我却很快乐,因为我已经真正地爱上蝴蝶谷,爱上这里的孩子们。”
“小糊,我就说,你从小就特别热爱蝴蝶谷,后来,我们成为好姐妹,也是我的荣幸与福气……”
“玉生烟,或许我这辈子走的不远,但我觉得我的眼和心已经飞得高了,飞过上下五千年,飞过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我们曾是麻雀,现在都已经凤凰涅槃了!现在到了白首暮年,才明白自己!”
“蝴蝶谷依山傍海,你们蝴蝶别苑的三个丫头,伶俐又调皮,只有您这老太婆才能震得住她们……”
再说蝶飞儿收拾行囊,跟随高蓝枫一道早早离开胡氏别苑,风尘仆仆到了高蓝枫读的学堂,这里方圆百里就这一座学堂。
“姐姐,我现在习惯叫你姐姐了,我们这里几个村庄的孩子们都在这里读书,听我娘亲说,在这里就近读书,安全,而且便民,利民,能出去外面读书的毕竟很少,剩下的孩子都是在这个学堂读书的……”
“高蓝枫,我上次来,在这里读书的孩子们挺多的…”
“姐姐,据说这里可以容一千多的孩子学习,后来百姓实施计划生育,孩子少了一半,我娘亲说,再过几年,这里孩子又开始翻倍增长…不够,可惜了,据说这里要被并到了,可惜,我们高年级的孩子最近都到很远的地方复学了,太麻烦……”
“还有,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到那里经常肚子不舒服,胃疼,大家状态都不是很好…这不,我这次就是生病了,请假回家,才偷跑去找你…”
蝶飞儿站在校门外,透过围墙的栏杆缝隙往操场四顾,她突然感触颇深,也许教育对象是人,是爱与责任的教育,是一场慢的教育。也许高蓝枫对故土是如此厚爱和单纯。
“姐姐,父亲说,希望学堂能永葆青春,别英年早逝,因为这里教育基地不能没有啊,每一个人家乡的教育是很重要,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这是我父亲说的!”高蓝枫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其实,我们的学堂很美,空气良好,主要是旧教学楼拆了,少了几个教室,不然它内外皆美,不然我们也不用异地复学了……”说到此处,他哽咽了,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