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奉回来前,什么都不能做。
云策看着三口棺材,心中堵得慌。
妇人出言道:“云义士,你随我来。”
她将云策带到后院一处黑漆漆的小屋子,小屋子外面订了许多木柴被褥。云策作为修为有成的武胆武者,却清晰听到屋内有两道呼吸声,其中一人正在屋内踱步。
吱呀一声,小门推开。
云策跟着弯腰入内。
屋内的空气有些燥热。
仆妇抱着一个襁褓温声哄着,怀中的婴孩有些不舒服地哼哼唧唧,声音不大,还没院中那几只发情的家猫来得中气十足。为了隐藏这个孩子存在,妇人连夜命人敲敲打打掩盖动静,弄了这么一间隔音的小屋子。
仆妇听到动静犹如惊弓之鸟,直到借着豆大灯光看清来人身份,才放下戒备。
“夫人!”
妇人问她:“孩子今日如何?”
仆妇将孩子送到她怀中:“小郎憋了三日,一刻钟前终于拉了一回,看着不算稀,只是没有奶水喝,饿得没什么精神……”
这孩子生来就没了娘,府上也没奶娘喂他吃,这几日只能吃点米湖或者粟米粥。才几天大的孩子吃这些,肠胃哪里受得住?仆妇几人日夜颠倒得照顾,就怕他夭了。
妇人不舍地抱了抱孩子。
转身将孩子交托给云策。
仆妇见状,欲言又止。
“云义士,这孩子就先麻烦你了。”
云策看着年轻,但抱孩子却很熟练,他控制好姿势和力道:“夫人请放心,云某敢用性命起誓,一定会将孩子妥善安置。”
妇人冲着云策郑重施了一礼。
以云策的实力,悄无声息带走这个孩子太容易了,守在老宅外的护卫家丁三步一站岗也没察觉有人来去自如。云策对天海不熟悉,并未在此多做停留,径直去河尹。
根据主公的说法,河尹徐文注可靠。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还未离开天海境内,孩子已经饿得不行。饿了哭,哭累了哼唧。云策一个男人上哪儿给他喂?无奈,他往最近的村落一钻。
挨家挨户看过来,看谁家外头晾着小衣裳就找上哪家,吓得主人家浑身哆嗦。
“不要动!”
黑暗中,云策压低声音警告。
“不要声张!”
夫妇二人借着月色看清云策手中的武器冷光,男人吓得磕头就求饶,女人则下意识护着睡在旁边的小儿。云策忍着羞耻尴尬,问男人:“尊夫人现在还有奶么?”
男人的脸扭曲了一瞬。
大概是没想到山贼玩这出。
奈何刀架在脖子,不敢声张喧哗。
女人生怕回答迟了,云策会没耐心杀她的男人,忍着恐惧:“有,还有……”
云策长松了口气:“好,麻烦夫人施舍,允我怀中小儿一口,云某必有酬谢!”
夫妇二人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他们方才太过恐惧,还真没注意到还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女人胆子大些:“你将孩子拿来吧。”
云策作为男性不便盯着人哺乳,但又怕孩子出事儿,便将男人和他孩子提出门当人质:“夫人喂好之后,劳烦说一声。”
孩子饿得厉害,许久才结束。
女人将吃饱的婴儿还给云策,换回丈夫和自家孩子。尽管好奇云策二人的身份,但她一个普通人不敢多问。只是出于母亲的本能,提醒云策抱孩子的时候小心些。
刚吃饱容易吐奶。
云策从怀中摸出一块重量不轻的碎银,带着歉意道:“事急从权,吓到你们了。这算是报酬以及对方才冒犯的赔礼。”
不待这对夫妇说什么,闪身不见人影。夫妻二人看着碎银,恍忽以为在做梦。
前往河尹的路上,云策又如法炮制借了几回,尿布也搓了好几条,总算在满身屎尿臭之前抵达河尹治所浮姑城。这座城池的繁华与热闹,让云策恍忽以为时空错位。
不做耽搁,打听到位置,直接上门。
吓得正在练书法的徐解手一抖,毁掉小半天的心血。几名护卫冲出来挡在他身前,刀锋冲着云策。徐解瞧了眼云策的模样,又看看他怀中的襁褓,心下转了几转。
挥手道:“没事,你们退下吧。”
护卫这才将刀锋收回。
不待云策报上家门,徐解已经喊破他的身份:“这位郎君,可是沉君帐下?”
云策点头承认。
徐解又问:“这孩子是?”
云策:“那家唯一的活口,主公的意思是劳烦徐郡守暂时接管,照顾几日。”
送去陇舞郡太耗费时间。
徐解是最近距离中最可靠的人选。
“交给我吧。”徐解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如果不肯帮忙,此前也不会冒着风险帮忙传递密信,如今也是示好的良机。事情闹到这份上,徐家在天海很难混下去了。
“来人,去张贴个告示。”浮姑城人口密集,找个身体康健的奶娘不算麻烦。
云策看到孩子有了妥善安顿才放心离开。在此期间,徐解做东给他接风洗尘,饱餐一顿。徐解老奸巨猾,跟云策套近乎的同时还套了他不少话,特别是前线情况。
“唉,吴公湖涂啊……”
徐解对赵奉的脾性也有了解。
赵奉一旦知道了近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他肯定不会再为吴贤效力,哪怕这些不是吴贤的授意,二人主臣关系也要破裂。
秦礼一系看似分散,实则最团结。
这种团结并非因为利益,而是感情。
走一个,跟一串。
云策带着孩子离开,赵府上下彻底没后顾之忧,天一亮便让人打开久闭大门。
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包围院落数日的家丁护卫纷纷围上来。
路过的庶民也朝这边张望两眼。
大门之后,众人素衣丧服,神色肃穆。
隐约看到一口棺材被抬在最前头。
赵奉夫人走在最前头,一手提刀,由二儿子搀扶着迈过了门槛,冷笑看着门外众人:“怎么,来当孝子贤孙送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