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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缓慢冻结的寒潮,一寸寸侵蚀着肌肤。玄黑色的铁叶札甲,每一片都带着前任主人——他的弟弟孙原——残留的气息:淡淡的汗味,若有若无的药草清苦,更深层处,是浸入铁质纹理、无论如何擦拭也挥之不去的、极淡的血腥铁锈味。
甲胄的束带被勒紧,发出皮革摩擦的“吱呀”声,沉重的分量实实在在压上孙宇宽阔的肩头、胸膛。甲叶相互叠压、碰撞,发出细碎而冰冷的“咔嚓”声,如同为一场葬礼奏响的前奏。
他取代了那袭紫衣本该屹立的位置,站在北城楼最前沿,如同玄铁浇筑的界碑。渊渟剑依旧悬在左侧腰际,古朴的剑鞘沉默着,但那蛰伏的凶戾之气,仿佛与他此刻冰冷沉寂的心境产生了共鸣,无声地渴望着饮血。
城下,是沸腾咆哮的血海地狱,狂热的嘶吼、垂死的哀嚎、兵器碰撞的锐鸣、重物砸落的闷响,混合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的毁灭声浪,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不断冲击着城墙。
孙宇的身形却稳如磐石,唯有束发的帛带在夹杂着火星和灰烬的热风中剧烈飘动。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鹰隼,越过了垛口,越过了下方那片由无数扭曲肢体和粘稠血浆构成的、正在蠕动“生长”的恐怖斜坡,投向更远方黄巾军阵的纵深。
那不是混乱无序的狂潮。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秩序与狂暴交织的毁灭矩阵。
并州黄巾军的庞大阵型如同移动的黑色铁林。
巨大的井阑,高达三丈有余,以粗逾合抱的原木为骨,蒙着浸湿后沉重无比的多层生牛皮以防火,底部巨大的木轮在泥泞和尸体上碾出深深的辙痕,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嘎”的呻吟。每一座井阑都如同一座移动的木质堡垒,其上层平台,密密麻麻站立的黄巾射手,身披缴获的汉军制式札甲(由长方形铁甲片编缀而成),手持强弓劲弩(臂张弩为主),冰冷的箭镞早已斜指城头。
零星的、试探性的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昏黄的天空,“咄咄咄”地钉在城楼木柱、垛口青砖上,或偶尔穿透守军破损的盾牌,带起一声闷哼或惨叫。
更远处,幽州黄巾军的阵地上,如同刺猬般竖起着无数令人胆寒的弩臂——那是威力巨大的蹶张弩!需要一名强壮弩手坐地,双脚蹬住弩身前端的弓弣,双手合力拉扯牛筋与鹿筋绞合的弩弦,才能完成上弦。
粗如儿臂的弩矢(箭)如同短矛,被安置在弩槽中,望山(瞄准器)冷冷地对着邺城方向。这些来自边郡武库的大杀器,沉默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还有那数架以巨木为体、头部包裹着厚实铁皮的攻城槌(冲车),被数十名精壮力士推动着,目标死死锁定着那扇早已残破不堪、用巨木和尸体勉强堵塞的城门。
视线再放远,则是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烟尘之中的各色黄巾旗号(皂色、黄色为主)和攒动的人头。运送原木、石弹、箭矢的辎重队如同忙碌的蚁群;调整阵型的军官在声嘶力竭地吼叫;庞大的骑兵集群在侧翼扬起草屑和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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