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本就对女子千般规训,万般苛求,我们也不想,可我们无力改变,只能认命。”宁安蹲下,摸了摸宁甯的脸蛋,“女子嫁人如第二次投胎,阿姊遇见母亲这样的嫡母,身为庶出却体面尊严,已是一等一的投胎了。如今要嫁郎君,郎君的为人母亲也是看过,仔细查过的,定也是不差的。蛮蛮,应为阿姊高兴才是。”
宁甯却含了泪,“大人与阿兄挣得钱又不是养不起我们姊妹,为何非要将女子嫁人。”
宁安笑着为她擦泪,果然是孩子心性,至此都还认为只要家中银钱足够,能养活女儿们,女儿就不用出嫁。
“蛮蛮,不是这样的。世道要求女子最晚二十余岁出嫁,过了二十三若还未嫁,是会被人讥讽的。不光阿姊会被讥讽,这对你、对嫣嫣、对已经出嫁的婠婠阿姊,还有慢慢都不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蛮蛮可明白?”
宁甯哭着抱住宁安,“可我不想让你和六姊走……正如二姊来,我也每次都不想让她走一样……”
宁安拍了拍她的背,“你忘记母亲与你说的话了吗?人的一生,一直在不停的告别的,或是生离,或是死别。无论是哪种,时光轮转,我们都还会再见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告别中学会成长。”
“蛮蛮知道,可蛮蛮不想学。阿姊,与亲人不能相见,何其痛苦。”
“阿姊也知道,阿姊也舍不得蛮蛮与嫣嫣。”宁安被她的哭声感染,声音微微带了哭腔,“可阿姊……总是要嫁人的,蛮蛮不伤心了。”
宁甯不应声,只是哭着将宁安抱得更紧,更紧。
宁宓过来轻拍她的背,也止不住那哭声。脑海中,却陡然响起宁袁氏对她说过的话:“女儿当心性坚韧,不可一心扑在男人身上。移开目光,还有天上各种形状的云,开的正艳的花,还有院儿里最亲最近的人。”
仿若此刻,她才如大梦惊醒。安慰宁甯的手豁然顿住,她僵在原地。
原来母亲那日与自己促膝长谈,是早已看透了一切。可看她执悟不听,所以才有那声无奈而心疼的叹息。如今宁甯的哭声如同一阵阵的警铃,她骤然惊醒。
刘景虽为人正直,却时时刻刻将他母亲挂在嘴边,总是“我阿母说”云云。
宁袁氏也曾说过这样的男人不太可托付终身,在他心中孝道要大于一切。有孝心是好,可孝心太过,吃苦的只有新妇。
宁宓下定决心,她摸了摸宁甯的脑袋,对宁安道:“阿姊,你好生安慰蛮蛮,我出去一趟。”
宁宓换上男装,束起头发,轻车熟路的翻墙到奇谈茶馆,她在大堂中不停寻找,却未曾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掌柜的,你有没有见过前些日子跟我一起喝茶的小郎君?”
掌柜眯起眼睛,看见了宁宓发上的玉笄,想起来这是几月前常来喝茶听书的玉氏小郎君。
“原来是玉公子,从前跟您一同来喝茶的刘公子在对面住了小半月了。每日都早早出去,夜深才归,此时怕是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