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梁犹疑道:“你就这相信我了?”
他缓缓起身,感知力散开,摸到了眼前的椅子,在燕危面前坐下。
“我还没提供什证明。”他说。
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面前的青年摇了摇头:“你已经给了。只有百分百确定双方人数从表面上看没有什问题,你才会这紧张,这担心我们不会相信你。而林缜当时抓人的时候,既然已经有人受伤,你却被抓了回来,说明你并没有和他们拼命,敌人没必要手下留情。你是自己人。”
耿梁一怔。
他方才片刻间想出来的许多种说辞都不需要了。他原以为这一次是他进入副本以来要面临的最大的难题,没想到就这样轻松地迎刃而解。
而且显然,对方选择了相信他,就是不带任何疑虑地相信。
“你怎么不说话?”
耿梁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我之前好像多虑了。卓西东回来的时候,我大概数了一下双方的人数,衡量了一下两边阵营的实力,觉得我这一回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现在我觉得……卓西东似乎不过如此。”
青年不太苟同:“他比你还是厉害很多的。”
耿梁:“……”行吧。
林缜愈发不懂了:“怎么回事?不对啊,我没有傻到数量都数不对吧,我们这不是已经有八个人了吗?小宠物你的判断确实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但加上这个傻瞎子,我们就九个人了啊。”
“你说谁傻瞎子??”
燕危只是说:“你先和我说一下,沈宅那边怎么回事。别吵。”
他这话一出口,两人都安静了一下。
这种尊敬和不敢反驳的感觉都是下意识的,耿梁根本没想太多,他甚至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时候来到超高层的、叫什、什组织的、以往有多副本经历。但他仍然下意识地听从对方的话。
林缜显然也是一样的。他“哼”了几声,双手环胸靠在了门边。
耿梁不禁坐直了,认真道:“我是载入副本就在沈宅的,和他们一起做任务查线索到了现在,所以沈宅那边的事情我都清楚。”
这话一出,耿梁觉得自己仿佛一个邀功的小弟。就算是那个宋承安在他面前,他都不至于这样,怎么到一个听声音比他还年轻许多的玩家面前,他反倒这谨小慎微?
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比卓西东还要早的老玩家!
他心中暗自做了判断,交代得更是不遗余力:“关于观音镇的事情,这个副本里所有的玩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你们能找到沈宅,应该也知道沈员外的一事情。观音镇的诡事确实和沈员外有关系,这一切的起源,是沈员外五年前害死了一个叫姜静云的女子。”
“沈员外有……咳,那档子的癖好,经常买一命如草芥的女子回去作践,死在他手下的姑娘多的,所以姜静云死了,他不觉得有什,只是按照以前的方法,将尸体封进棺材里,让人寻一个时间扔进海里葬了。”
但还没到水葬的日子,观音镇就开始出现了这离奇的事情。
镇子上人心惶惶,说是有鬼作祟。但没有意识清醒的活人见到那鬼物究竟是何模样,自然也没有人想到沈宅那边。
可沈员外却十分清楚——那就是姜静云的怨魂!
因为镇子上开始离奇死人的那一天,姜静云的棺材冒出了微的黑气,像是从恶鬼地狱中升腾而起的怨怼,沾之即死。沈员外顿时慌了,私底下压住了这事情,赶忙请人来想把姜静云的棺材扔进海水中。
可是来抬棺的人刚刚把棺材抬起来,便也骤然没了呼吸。
这棺材仿佛会吸人姓名一般,谁碰谁死。
沈员外根本动不了姜静云的尸身,只能请法师来做法事,稍稍压一压棺材的邪气,将棺材封存在了沈宅后院。
从那时起,观音镇的海水开始变得越来越黑,镇子上总是有人离奇死亡,整个观音镇都变得神经兮兮的。百姓们不知情,只知道是闹了鬼,对外声称是海里闹了妖怪,没人知道沈宅就是“妖怪”的根源。
而沈员外之前请来的法师,都没有办法完全解决姜静云棺木的煞气,只能给沈员外一护身的东西,时常来加固一下沈宅后院封存怨气的封印。
沈员外死性难改,这几年一边惶惶不可终日,一边更是变本加厉地凌虐残害那些买来的姑娘,以此来掩盖内心的害怕。
约莫是两个月前,一直私底下帮沈员外压制棺材怨气的那个法师,同那些壮年男子的死法一样,满身尸斑地死在了沈宅后院。沈员外别无他法,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新的镇压邪祟的方式,请来了一人,找来了一辟邪的法器,找人去观音大庙偷了三件法器。
这人就是沈宅阵营的玩家们。
“所以他们的任务其实和我们阵营是一样的——镇压观音镇的怨气,解决观音镇黑海困境。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个道具,还有一两个重复的,正是因此,我的道具混在里面看不出什问题。镇压的方式是用这道具围着棺材摆阵,用观音净瓶水洒在棺材上暂时祛除那些腐蚀人命的黑气,再把封棺符贴在姜静云的头上把她封死在棺材里,不过阵法我没有,卓西东把摆阵的具体步骤藏起来了。”
燕危倒是不太在意:“他们有,我们自然也有。白先生今天找书童约我们明天详谈,应该会给我们差不多的镇压方法。但是这个观音净瓶水……?”
燕危并没有听过这个道具,他们当中也没有人有这个东西。
耿梁说:“我们阵营没有?我猜是,沈宅阵营的玩家手上没有。没有观影净瓶水暂时驱散棺材怨气,没有封棺符贴在作恶鬼物的身上,镇压是完不了的。棺材旁都是黑气,他们开不了棺,但现在观音镇到处女鬼作祟,姜静云的鬼身在不在棺材内都难说,所以他们目前的打算就是找到这个观音净瓶水,并且抓回姜静云的鬼身。”
燕危指尖摩挲着手中硬币的边沿,冰冷粗糙的触感传来,搓动着他的思绪。
“我们可能要做一样的事情。”他说。
在外作恶的鬼物只有一个,想捉鬼物的人却有两方。
而这个观音净瓶水……
燕危觉得,大可能性也只有一份。
至于如何使用这东西,白先生那边估计有方法。
燕危垂眸,眉头微皱,低声说:“我知道了,林缜,你先把他带走,一会沈宅那边肯定会有玩家想过来尝试救救人。演技别太差,差不多就让人把他救走就行。我们抓回来一个卧底的事情,你别说出去,林情他们问就说人被救走了。”
林缜懵了:“啊?不和我哥他们说吗?这个傻瞎子如果真的是我们自己人的话,我们人数不对啊,不需要揪一揪卧底吗?”
虽然“傻瞎子”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傻瞎子,但是林缜的问题,是耿梁想问的问题——他们阵营这边看上去似乎有九个人,不找卧底了吗?
而且……
他看不到面前这个青年的表情,但微微散发的感知力却能感受出来,对方的情绪一直处于下跌的状态。方才把他抓回来的时候,这人都从容淡然,可此刻明明知道了这多信息,对方却反而 ……感觉不太高兴了?
知道人数有问题不找吗?
了解到了沈宅阵营的信息不高兴吗?
燕危神情微动,嘴角微微下沉,双眸藏着浓厚的忧思。他什都没说,只是说:“不需要。我们没有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