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刘皇帝对目前取得的战果不满意,还想继续战争,追求更多战果,对辽国穷追猛打的话,那么刘廷翰那边的失利会让他气愤、不满,乃至暴怒。
但是,接受了刘旸东北撤军的建议之后,刘皇帝的心态已经放得更开了,纵然没法彻底结束战争(那不是大汉这边一厢情愿的事),也打算削减战争规模,维持在大汉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因此,此前得知刘廷翰军被困后的那么焦虑之情,也释放得差不多了。在这个前提下,刘廷翰大军也在撤还之列,即便有了这次失利,能够被解救归来,也可以接受了。
甚至于,哪怕全军覆没了,也不过多增添些伤亡,在对此次北伐做总结的时候,多报些损失罢了。当然,刘皇帝也没真大气到那个份上,刘廷翰大军,可都是大汉军队中的精锐,尤其是那一万多禁军骑兵,更是骑兵骨干,真全部损失掉了,他也是要心疼的。
“中路军出击,鏖战塞外,也辛苦了!此番虽有闪失,却也为北伐事业尽力了,一败不能掩其荣耀与功勋,该当予以肯定!”刘皇帝放下茶杯,轻声道:
“你拟一封制书,对中路军将士,进行抚慰,再传令刘廷翰,让归来的将士,好生休养。另外,让燕山楚昭辅、河东石熙载,各筹措一批粮面酒肉果蔬药材,发往军中,以示慰劳。至于刘廷翰,让他别忙着请罪,功过自有朝廷论断,让他先料理好军务,!”
“是!”曹彬应道。
“有此一败,关山一线的军事布防,需要做调整了!辽军有什么动向?难得收获一场胜利,未竟全功,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吧!”刘皇帝凝眉指出,显然,他也知道更加要紧的还善后事宜,如何消除兵败的影响,如何应对辽军的下一步动作。
曹彬沉声应道:“陛下英明!如陛下所言,辽帝亲率十数万之众,趁胜南下追击,止于燕子城!刘廷翰已于野狐岭布置防御,那里地势险要,堡寨完善,易守难攻,敌军虽众,却也难以突破!野狐岭外,也做好了坚壁清野,牛马牲畜,百姓财产,皆已收容入关,辽军若骄气来攻,必然重挫之!”
听其言,刘皇帝脸上并未见喜色,面目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瞥了曹彬一眼,冷冷道:“野狐岭,这一仗,就让辽军打到宣化门口,倘若有失,辽军是不是可以威胁到幽州安全了!”
“臣等无能,致有此失,请陛下息怒!”见刘皇帝有震怒的迹象,曹彬垂首告罪,而后说道:“此番北伐,边军及燕山两道兵力民力抽调甚多,军力多集中于东路,以致长城诸关防御空虚,刘廷翰大军失利,辽军大举南下,因而陷此窘境!”
看了表情阴郁的刘皇帝一眼,曹彬继续说道:“倘若辽军欲走野狐岭,破宣化,东胁幽州,那么凭借地势守备,尚可拒之,只要紧密添兵固防,可解其患!
但是,臣更担忧的是,辽军舍野狐岭不就,兵锋调转向西,席卷漠南,进攻山阳!自云中至宣化数百里关山,虽有长城作为依托防御,堡镇众多,但无法面面俱到,当此形势下,只要被辽军击破一点,很有可能突入长城以南,挺进山阳腹地。
时下,自李使军北援之后,云中城十分空虚,只有奉义军不足五千人驻守,就近也唯有宁远军兼顾长城防守,可做救援。
一旦让辽军成功突破长城防线,那么云中危急,山阳危急!即便云中城坚,能够守住,那山阳道必遭兵燹,大汉对山阳十数年的经营,也将遭到破坏。
并且,长城以北,同样也有不少汉人及归化部族,未及内迁,突遭变故之下,也难抵辽军侵袭。
因此,臣以为,目前山阳形势,才是最为紧要,也是最为危急的。朝廷需要紧急应对,调动兵力,北上充实防御,以却辽军,将损失降至最小......”
听完曹彬这番话,刘皇帝已经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就像之前曹彬等待时的表现一般,在书房内踱着步。
这大概是此番北伐以来,刘皇帝表情最为凝重的一刻,哪怕两个多月前,耀州的大败,都没让刘皇帝如此地紧张过。
秋凉如潮,不断地透过窗扉门户涌入,昏黄的烛火摇摇欲坠,闪动的火苗仿佛在诉说他心中的那抹焦虑。
脑海之中,不断地回顾着此次北伐的军事布置与安排,各种信息片段闪现着,刘皇帝忽然醒悟,大汉这边似乎还是有些托大了。有他这个皇帝的原因,也文武大臣以及将帅们的大意。
“辽国还能调集起十数万大军南下?”停下稍显沉重的脚步,刘皇帝脸上已然见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如水,沉声问道。
曹彬答:“回陛下,总结此前刺探消息及军前战报,自开战以来,辽国前后向东北支援军队不超过五万军,自漠南至漠北,辽军虽然同样经受了一些损失,但除漠北、奚人以及漠中南的韩匡美军外,辽国在上京仍旧屯有一支重兵!
兼契丹全民皆兵,辽国也有实力组织起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军队,甚至可能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