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二十一年盛夏悄然降临,只不过,今年的夏季,今年的夏季,显得温和而从容,让人感觉不到多少炎意,东京不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市井小民,都享受着一份惬意。
当然,这份享受的代价却是严重的,包括钦天监、户部农科以及朝中的一些有识之士,都在上表示警,气候有异。
各地的官府及农官,也都上表陈情,说今年粮食可能歉收,这不得不让朝廷重视,因为从过去几年各类粮食的出产入库统计,可以明显地发现,整体水平,是在逐年下降的。
而大汉人口又在不断增多,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粮食压力的朝廷,又再度笼罩在那抹阴影之下。
在这方面,不得不重视,政事堂也降下了严令,一旦出现大规模的粮食歉收,那就要做好赈灾准备,以免出现饥荒。
大汉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家底,还是十分丰厚的,尤其是最近十年,更是一段黄金发展时期,全国各地的仓储,基本都处于满仓的状态,户部甚至已经开始对陈粮腐米进行清理更换,当然,又闹出了一些贪腐弊桉,也顺便清理了一批蠹虫。
即便有足够的底气,也不免让中枢的当权者们劳心伤神,毕竟,仅在这还没有结束的开宝二十一年上半年,大汉就不怎么安宁。
当然,内部矛盾,尤其官场上贪腐经过去年的清洗,得到了一定缓解,上层的肉食者们安分了一些,收敛了一些,低调了一些。
对于各地行政上的一些弊端,也开始着手解决,逐步缓和。但是,战争却像一个幽灵,盘旋在大汉上空,带有强烈的不确定性,祸福难料。
不只榆林在平叛,西域在大动干戈,云南道又起反复,安南以及被灭国的占城土着也起了抗争,安东方面,以蒙兀室韦为主北室韦人开始南迁西进,侵犯安东境,刘煦也遣兵征讨驱逐,当然,漠北的契丹人也感受到了威胁,同样发兵东征,再度有扩张之象。
在南洋,酝酿多时,对三佛齐国的讨伐也终于展开了,由安南都指挥使率领海陆军两万余人南下。
由于此前的出众表现,郭良平不只依旧统率着安南舰队,刘皇帝还让他兼任安南都指挥使的职位,就是方便他统领海陆军队,进攻三佛齐。
对于这四面拱火的情况,朝廷内部争议很大,就是赵普也明确反对,虽然除了西域,都是些小打小闹,但保守的力量无处不在,也形成了一种比较大的声音,但最终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有的事,不得不做。李继迁之叛就不必提了,那属于内部叛乱,是必须以雷霆手段剿灭镇压,震慑那些逆乱分子,这属于政治正确,谁敢劝阻,就是自绝于刘皇帝,自绝于大汉朝廷。
至于打黑汗,在刘皇帝看来,你不去打他,他也会来打你,与其被动受侮,不若主动出击。更何况,拿下黑汗,对于大汉而言,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东西贸易通道上能够减少一个危险贪婪的吸血者。
唯一值得商榷的,大概是对三佛齐的战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属于大汉这边主动挑事,其中反应出的是大汉海上贸易的扩张性,是为了维护南洋航道与贸易通道的安全,体现的也是一部分海军将士的进攻意志。
哪怕就冲这一点,对郭良平为首的一些海军将领的要求,刘皇帝也要支持。何况,打一个看似强大,实则还是土着势力的三佛齐,刘皇帝也不觉有什么困难,出一偏师,只怕比之当年教训高丽还要轻松。而三佛齐三番两次拒绝朝廷的“善意”,这是不顺从的表现,也该予以教训。
至于安东那边室韦人的迁移入侵,就更不足为道,可以看作是土着蛮人的骚乱,安东都督府自己解决即可,倒也无关大局。
只是,当这些情况综合起来,一起呈现在中枢大臣桉头时,就不免感到担忧与为难了。
大汉建国已经三十五年,在这三十五年中,文治武功上的建树都值得称道,而挺过了这三十五年,上上下下对国家的认同也已经形成,政治上的平稳,经济上的繁荣,似乎也证明了,大汉不会是一个短命王朝,这足以让人安心。
但伴随着的,是以贵族官僚为主的保守势力的抬升,保守意识的加强,历史的惯性让他们在队内事务上,为了帝国的稳固,为了阶级的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吝一切手段去维护。
而在对外事务上,就不可避免地,做一些看起来更加稳妥、安全的选择。海外贸易的兴起,确实让一部分新兴阶层抬头崛起,但那仍旧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