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能与你父亲相比,”陆夫人望着远处道:“当年你祖父早逝,你父亲小小年纪便已承袭爵位,又是都察院的御史,圣上跟前的红人,行事已颇为沉重老练,跟了他,我并不吃亏,至少这近二十年来,陆家欣欣向荣,愈来愈好,且要一直繁盛下去。”
“陆家好了,那母亲您好么?”字字诛心。
陆夫人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她笑道:“我有什么不好,我好得很,倒是你,你若不听我的劝,往后只怕好不了,那赵家是什么人家,只有一个已逝的祖父能拿上台面来说道说道,赵臻的父亲不过太医院一个小小医官,连名字也没听说过,他自个儿兴许医术稍高,可他年纪轻轻,又得混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他祖父的成就,便有了又如何,太医院终究不比前朝,他无权无势,又无爵位,将来他的孩子还得科举入仕,若资质差些,三代都养不出个能出人头地的,家族便从此没落,再没有人会记得你,菁儿,你明白么?”
玉菁默然。
陆夫人被触动心事,不由得滔滔不绝,“况且,他家虽然人口简单,可他母亲卧病在床,谁嫁过去,首要一件是伺候这个病重的婆母,你没伺候过常年卧病的人,那脾气不是一般古怪,譬如你舅母,你去看她时自然她处处都好,可你看你表弟媳,不过三年功夫,便磋磨成什么样子,上回见你连话也不知道说,跟块木头一样了,这还算两家门当户对,你若嫁到赵家,是下嫁,但凡有一点不妥当之处,你道人家会怎么说你?她们家亲戚嫉恨你出身高门,只有挑你的刺儿,没有说你好话的,你面皮儿薄,受得住这些风言风语?”
陆夫人这番话是有感而发,玉菁想到自己母亲的处境,脸色灰败,软软坐倒下来。
此刻的陆夫人已走到窗台前,望着湛蓝天空上一只飞鸟,渐渐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忘情地诉说一个女子低嫁的苦处,说到后头,想到陆润生,她冷笑,“亲戚就罢了,最可恨的是枕边人,他若不站在你一边,又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你到时除了独守空房,肝肠寸断,后悔所托非人,还能如何?”
玉菁教陆夫人说得心惊胆颤,一叠声道:“我知道错了,母亲,我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不同他往来了!”
陆夫人的话还没有完,“若他资质平平也就罢了,你凭着娘家的家世他也不敢做得太过,一旦他起复,你以为他会如何?他会把你这正妻当个摆设,扔在一旁,去宠爱那些妖俏小妾,在你痛失爱子时,夺了你的中馈,交由她掌管,还会想方设法哄骗你,叫你和你的母家继续为他所用,他要把你和你背后的娘家榨得一滴不剩,有时你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他的妻,还是他一件趁手的兵器……”
滔滔不绝之下,玉菁再次泪流满面,最后不知怎么,竟膝行至陆夫人跟前,抱住她的双腿嚎啕大哭。
薛妈妈进来时,母女两个已哭成一团。
次日,玉菁便去跪祠堂了,连跪三日。
第四日请安时茵茵没见她,听说病了,散了后便前往探病。
玉芙和尹素梅并不知那日的事,只听说玉菁被罚跪祠堂,底下人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昨儿特地前往探望,可玉菁不肯见人,因此更好奇那日翠微堂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听说那时茵茵也在,便相约一同前去探望,几人行走在紫竹林中,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了几日的雨,水泽充沛,从山上引水下来的竹笕中水声潺潺……
这时玉菡也跟过来了,玉芙忙退至一旁,茵茵知玉菡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便道:“四姐姐还是不去的好,三姐姐毕竟在病中,有什么话待病好了再说。”
玉菡笑道:“我可有个好消息要带给她,她怕是盼着我去见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