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不说话,往回走,小民跟后面,又上一旁看,小全站住不走了。小民瘸着走,在旁边做怪样儿走,他的耳朵后头是黑的脏的。小全浑身难受,脸没有了热度,木头一样站那,这感觉多少年都不能忘记。特别的屈辱,有深刻的记忆。晓宇过来,说:“别理那小子,那是小人。”小美说:“他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全的小脸焦黄,他想二舅——二舅长得高,有一次,遇上立民欺负小全,火气万丈,揪着立民说:我是他二舅,不许再欺负他啊。
小宁一个人在石料场旁的土包上,那是去年大伙儿坐的地方。冷暖交替变化,一年又一年,再熟悉不过啦。他在这块儿上学好些年了,本来他们该走,上有围墙的学校,但那“没地方”——结果小孩子们走了,搬新地方了。他发呆,心里伤心事不时想起。土包有几块平地,他蹲下吹去上面一些灰土,露出硬质的地,摸摸,不掉土渣。这曾是同学争抢的地方,要讨好谁,就让给一块地方。马上天暖了,大伙又该到这。他仰头看天儿,快了,他想这时候没人,挺好。空着也空着,坐一会。他坐着,看电线上的一只鸟颤动着尾巴,还是挺快活的。“汪!”小家从后面出来,后面还有小成、曲文。小宁问:“你们啥时来的?”小家说:“跟在你后头老半天了,年轻轻,耳背!”小宁不说什么,他以前说过贝多芬的作曲的故事,小家说他的名不好,怪不得耳背!人要找原因,有点关联就是了。四个人并排坐着望景,上节课老师上作文课:写所见所闻所感。
小成看小宁的头,问:“剃头了?”小家举起手说:“剃头宣誓。”小宁把小家的手压下。曲文他姥爷说,人一般都写自己认识的人,离不开爱恨情仇;写的人物要连自己都不认得,那才是悟。他们转头看南边的房子,一排排,“都是新的。”“新建村嘛。”“一年了。”“今年还要建。”厕所也是新的,是砖砌的,“去过了吗?”“去过,干净,还有水泥味儿呢。”“哪边是男的?”“北边,应该是南边嘛!”
“咱们房子住多少年了?”“咱们出生前早就有了。”“咱们厕所都大窟窿小眼子的。”听到打铃了,他们扑撸屁股往回跑。
老师还没来呢,是什么课,去找。
关建,老师让管点儿事,一到课间就“巡逻”。
“你,有纸,”拽住小家,小家说:“不是我,哎,我都没在屋,”关建指着地上,“捡起来!”小宁捡了,扔到撮子里。小林进来,喊:“怎么,脏啦?我干了一早晨,那么干净,你们就祸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