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西南相隔几千里,没得到那边的回信,你们就不做事了?”楼舒婉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这是她平素办公的地方,摆设相对朴素,一些写满字的纸张摆在桌子上,或许是上午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她走过去整理了一下: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我与王将军已经商议定了。西北的重要,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年是因为喘不过气,没有去拿,如今一帮蒙古人攻了西夏,修养生息有一段时间,虽然这些人只是茹毛饮血的蛮子,但未雨绸缪,横山一线也得补上。拉你们入伙,是因为你们在西北打了几年,确实留下了一些名气,便宜你们了,接下来西北之战,以王将军的乱师为首,他们苦了多年,给他们找一块正经的地盘住下,我们这边也出一批人,要的不多,随便吃点,至于你们华夏军,出一批人,出个名头,将来小苍河这一片就,呃,那个怎么说的……”
她坐在那儿,揉着额头想了想,随后抬头笑起来:“……哦,共同开发。”
展五与薛广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听了楼舒婉的这番话,都有些无言,展五道:“这件事情,得西南那边有指示才行,楼相,我们出人,出多少?我们在晋地才多少人,你是想让我们干脆把技术队的人都拉过去吗?东城不搞了?”
楼舒婉低头写了几个字,批了一封书信,随后抬头:“薛将军带的那队兵可以去嘛,看起来就很能打。”
薛广城笑起来:“楼姑娘就是想把我的人调走吧?”
“是啊。”楼舒婉微笑坦然,“这样一来,邹旭过来道贺,我不用一直盯着你们,你们可以去把小苍河抢回来,大家都舒舒坦坦,一举三得,多好。”
“没有特殊情况,护卫连不会离开技术队。”
“现在就是特殊情况。那是小苍河啊,华夏军在小苍河抗金,打了那么些年,天下才认你们华夏两个字,现在能抢回来了,你们不想要?”
薛广城蹙了蹙眉,展五沉默片刻:“……要回来又有什么用呢?除了有个象征意义,小苍河的所有东西当年都打完了,水坝也炸了,今天拿回来,我们到底能有多少好处。而且,华夏军当年立足吕梁,也是因为有青木寨等地的基业,如果说位置,那片地方本就不是什么沃土,楼相您与王将军拿了西北,我们拿回小苍河,这便宜不都是你们占了吗?”
楼舒婉看着他,过得一阵,摊手一笑。
“那就是不要了。”
“我们也没说不要……”
“那就是要。”
“我们没有那么多人,而且楼相您如果只是想刁难我们……”
“谁刁难谁了,谁刁难谁了!哦,问你是不是不要,你说没说不要,问你那是不是要,又不说要,哦,阴阳人啊,打哑谜啊,还我刁难你们……”
“楼相你这阴阳怪气的……”
“谁阴阳怪气的——”楼舒婉说到这里,却是噗的笑了出来,她随后低头扯过来一本折子,打开摆着,伸了伸手,“行,这件事情,我就是知会你们一声,哦,忘了跟你们说,我还写了封信给梁山,华夏军在晋地没人,梁山有啊,他们反正日子也过得不好,我对他们还有恩情,就邀请他们一道收复西北,到时候大家一起合作,你看,你们华夏军出了兵,西北分你们三分之一也可以嘛,我才不想跟你们什么共同开发小苍河……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到时候你们自己开发……”
前方两人沉默片刻,薛广城喝了口茶,压下火气,展五点了点头:“……懂了。”
“懂了就好。”楼舒婉埋头书写,不看他们,“大家都是自己人,我知道你们,这么大的事情,要开会,你看我多好,这么大的事,一个多月以前就跟你们说了,今天又来提醒你们,去开会吧,去开会吧,抽点人手出来,西北现在就是一帮土鸡瓦狗的马匪,我还是很期待薛团长带的兵的。”
又是一阵沉默,展五与薛广城两人都喝了茶,之后才站起来,展五跟薛广城道:“有人耍赖皮……”
薛广城:“要不然把技术队调走吧。”
书桌那边的楼舒婉抬起头来,目光凛然如霜:“有种你调啊。”
“你看,她耍赖……”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呸!滚——”楼舒婉作势要吐口水。
“你这纯属胡闹……”
“阴阳怪气,还女相……”
两人双手叉腰,絮絮叨叨地骂了一阵,楼舒婉也骂了几句,待到拿起砚台要挥,吃了憋的两个中年男人才叹着气从书房里离开。
楼舒婉坐下来,用手撑着下巴,一面批着折子,一面微微的笑,这些时日里,以各种事情尝试打乱华夏军的布置是她乐此不疲的消遣,给华夏军的两名负责人吃瘪也总能给她带来暂时的放松与愉悦。嘴角的微笑维持了并不久的一段时间,她沉浸入工作当中,目光渐渐地便只有冷漠与萧杀了。
抬起头时,侍女袁小秋从外头进来,向她回报外头聚会已经散去、参与的人尽皆欢喜,史进与游鸿卓进行了一番比武、如今大家已经去到宫外继续寻欢作乐的消息。
“今日外头很热闹呢,楼相你想出去看看吗?”
楼舒婉看着她,略想了想。
“也是……”
她点头笑了笑。
“那便给你放个假吧……”
……
冬日的阳光照耀着这片大地之上如棉絮般的云毯,一直延展数千里,西南的成都,这一日也正处于小年的喜庆当中。
相对于晋地庆典的艰难与珍贵,此刻积雪不厚且物资丰富的成都,便是真正的满城都充斥着喜庆的氛围。一处处酒楼茶肆张灯结彩;一片片街道市集缀绿飘红;老儒新儒们组织起热闹的文会;志同道合的新文化人们也在各处聚集,畅谈理想;城内有钱人的大宅院中飘出珍馐的香气;即便是相对清贫的普通人,也都在城内漂亮的市集上辗转,又或是觅得一处对公众开放的戏院,看上一出热闹的表演。
芸芸众生,这一刻,都有着各自的欢喜。
城市的一侧,一处古朴的院落间,同样的欢喜也正在临近正午的这一刻发生,一位看来正气豪迈的中年人正领着几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家中,这一天小年,也是祭灶君的时候,他的家里,早已是各种祭祀的氛围。时间接近正午,被迎进来的为首的那人有些犹豫,但中年人早就拖着他的手,与他叙起情谊来:“我们可是本家啊,你这就是回家了。”
两人确实是本家。
这处宅院主人的名字叫做李如来,而被迎接进来的,是华夏军第五军的一名炮兵团长,名叫李东的。双方之前打过几次交道,李东也有几个部下,过去得到了李如来不错的安排,双方有些人情,甚至于两人的家谱往上叙,还真能找出渊源来,这一次他来到成都办事,便被对方邀请到了家中,吃一顿便饭。
李如来做人是靠谱的。
盛情难却。
由于是本家,进去之后不久,李如来还让家中的家眷出来与他打了招呼,叙了私谊。这位过去领兵但如今被闲置的将军家底丰厚,如今也没有了太大的野心,对于军中的众人并无所求,因此倒是不必担心被他连累做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他过去是军人背景,被华夏军打败后,佩服这边的军人,也是极为合理的事,偶尔结交,只为心中的向往和佩服。
不久之后,摆开宴席,上了不少珍稀的食物,见李东有些犹豫,李如来又跟他说了些做生意的事情,一一坦陈:“我这里可没有一个铜钱是违法赚来的,都是宁先生鼓励做的事情……”
整个城市觥筹交错的喜庆氛围里,这里也像是汪洋之中的小小水花,并没有显出任何的特别来。而同样在汹涌的人潮之中,临近午时,几辆马车从城市的北门进来,年关时节,这是原本承诺要回去张村的车辆,但这一刻,它穿过喜庆的人群,朝着城市当中那处特定的宅院,无声驶来。
满城喜庆的氛围,但车上的人并不快乐,他蹙着眉头正在思考一些事情,车外的香气偶尔飘进来,肚子也有些饿了。这些年来,他其实越来越不快乐。
途中停了停,让人买了个肉包子。
不久,马车在李如来的宅邸外头停了下来。
秘书处的人上来,告诉了他炮兵团李东正在院内赴宴的信息。
“嗯。”
他放下了手中的肉包子,下了车,站了片刻。
“……不管了,进去吧。
……
宁毅走了进去,穿过庭院。
不久,正厅当中站在桌边的人都看见了他。他点了点头。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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