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县出击的两千步卒和五百蕃骑仍留在原地。城内又出来千余蕃人,他们开始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忙完后,大部分人通过吊桥回城,战场上还有三百人留下掩埋尸体。
汴军还不至于没品到来袭击他们。
让战死的袍泽入土为安,这是符合所有人期望的。
河清县城内气氛热烈。
贼军前几日一直在伐木打制器械,今日终于出动了,第一战就是要割裂河清县与营垒之间的联系,因为那里屯驻了一千多骑兵和四千余骑马步兵,威胁最大,汴军观察那么久,早就摸清楚了。
汴贼是有章法的,这毫无疑问。
河清县与西北营垒互成犄角之势,攻一处就有可能遭到两面夹击,非常被动。
若放弃营垒不管,专心打河清县城也不行。人家没被你围死,人员、物资进进出出,战斗力和士气长盛不衰。
攻河清县,最主要的就是要将其孤立隔绝开来,变为一座孤城。做不到这点,那万事皆休,打不打得下来不好说,便是打下来,伤亡也会大到让人难以忍受。
但他们今天的尝试失败了。
后面估计还会继续想办法,营垒要打,蓼坞也要打,高仁厚早就做好了准备。
“给大帅报捷吧,首战获胜,杀敌两千,获马两百。”高仁厚吩咐道。
“遵命。”幕僚很快去办了。
“给城隍、羊马墙那边传令,贼军今夜可能会有偷袭,给我睁大眼睛。”高仁厚又吩咐道。
城池攻防战,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招数,不新鲜。
汴军大营内,其实气氛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不过是一次试探性攻击罢了,这么多年来哪次攻城没遇到过。
但河清确实不好打,通过白天这一战,众人都看清楚了。
“夏贼士气很高啊。”一直在后方观战的霍存难得地没有嘲讽出战的坚锐军郭绍宾部。
“该出城厮杀就出城,一点没有胆怯犹疑。列阵动作也很快,阵型转换如意。”霍存说道:“这是老卒。”
邵树德将军队满分假设为一百。招募老实巴交的农民、矿工,严格训练,做到纪律严明、阵型熟悉,这样的军队他评为六十分,也就是合格,可以拉出去作战了。
从零分提升到六十分不难,足食足饷,赏罚分明,保证最基础的训练就可以了。
但六十分再往上,同样的资源,提升就很有限了,也就是所谓边际效应递减。
六十分到八十分,消耗的资源甚至要超过零分到六十分,因为你不仅需要让士兵们听话,纪律严明,还要让他们技艺娴熟,两军僵持时争过那一口气。这个培养成本太高,因为冷兵器时代的技能,训练周期太长,能熟练掌握各项技艺的,都是经年老卒。
八十到一百,还需要下级军官能主动阅读战场形势,在上级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时,能及时作出应对。这个就需要精气神和丰富的经验了,一般可遇不可求。
汴军也有此类的军队战力划分标准,虽然没明白落于文字,但大家都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大小战阵经历无数,心中自然有杆秤。
今日出战的武威军步卒是什么水平,都看得出来,老兵比例极高,纪律严明。
“贼军西北营垒里的兵怎么样?”庞师古转头看向张存敬和郭绍宾,问道。
“骑卒精锐善战,乃劲敌。”张存敬惜字如金,虽然不太愿意说敌人的好话,但也不屑于贬低。能有“劲敌”这个评价,相当不错了,至少朱瑾的骑兵他就看不上——虽然朱瑾的骑兵主要是败在汴军步兵手里。
“贼军亦有号‘飞龙军’者,下马步战。但看得出来,不如河清县出击的那支步军精锐。”郭绍宾询问了逃回来的部众,再结合自己的观察,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些人眼光都很毒辣。
飞龙军以五千阴山蕃部和朱叔宗在灵州训练的三千骑马步兵为主,战斗力自然参差不齐,不能说差,但和武威军比起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庞师古听完沉吟不语。
攻城战已经展开了,但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攻打城墙,现在还处于剪除外围的阶段。
只有完成了这一步,才能围城,然后反复攻打。
“大王授我雄兵,十万之众,靡费良多,可不是出来踏青游玩的。”庞师古坐回了帅椅,目光炯炯地说道:“明日坚锐军右厢、雄威军、飞龙军、亲骑军、踏白都做好出战准备,我要再攻一下贼军营垒。”
“谨遵都将之命。”众人纷纷应道。
粮料使萧符在一旁默默看着。
庞师古说出动十万大军“靡费良多”,武夫们对这话可能感触不深,但他是一清二楚。
这么多人马过来了,若没点战果,说得过去吗?
庞师古这些年连战连胜,更有攻灭徐镇之大功,如今顿兵于河清县城之下,像话吗?
萧符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这场战争,或许要长期化,就像围攻徐州一样,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