浉水之上,船队又开始启运。
这本是一条商运航线。
申、光、寿三州盛产茶,申州茶经浉水、竹竿河船运,光州茶经潢水、浍水、白露河船运,寿州茶经史河、淠水、淝水船运。
这些都是淮水上游的支流,由南向北,汇入淮水。河滨地带分布着大量历史悠久的古渡口,比如长台渡,紧邻楚王城古迹,位于淮水北岸,蔡州朗山县境内,南岸就是申州义阳县。
到了清代,这里的航运还是很繁忙,曾有诗云:“临淮呼野渡,桐柏发源长。涨急篙能没,波平苇可航。”
邵树德坐于淮水之畔,悠然欣赏风景。
青蛙在柳树丛里呱呱乱叫,太阳已经翻到了山冈背后。山羊被一群群赶了回来,牧童用柳条驱赶着,不时与旁边正做着游戏的孩童打招呼。
沉默的少年从田里直起腰来。他们的肤色晒得黝黑黝黑的,光脚走在田埂上,远远看着那些盔甲鲜明的武士,恨不得把手中的锄头扔掉。
种地有何用?!
连双鞋子都做不起,还不如去当武夫搏富贵。
老人安静地坐在屋檐下,享受着夕阳的暖意。
他搏了半辈子的富贵,也不过给子孙挣下了几十亩地。儿孙们一有空就练武,他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若夏王能成事,或许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邵树德收回目光,又摩挲起了一面军旗:战场缴获旳朱延寿的帅旗。
“收起来吧,放到金仙观。”邵树德将军旗披到跪在他面前两位妇人身上,道:“我的战利品。”
金仙观已经扩建过一轮,有一个巨大的收藏室,里面存放了许多兵器、铠甲、旗帜等各种战利品。
邵树德有空就会去看看。
拓跋思恭喜爱的刀剑、韩朗的铠甲、郝振威的佩剑、王珙喜爱的金银器等等,都是邵树德的私人藏品,彰显着他用兵十余年来的丰功伟绩。
金仙观内还有一些活的“藏品”,即俘获的敌方将帅妻女,今日又多了两个。
其实邵树德想拔x无情的,但两个女人跪求带她们走,意思很明显,宁可被一人所辱,也不想沦为营妓,被数百人所辱。
折嗣伦无奈地看了邵树德一眼。
妹夫什么都好。善理民生,关北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人人称颂,口呼“邵圣”;善于用人,提拔的将领皆有大才,屡战屡胜;素得军心,故上下皆欲效死,有名将之资;说话一言九鼎,诺重千钧,即便敌方将帅,在这事上也不得不赞一声;收复故土,训以华风,河陇遗民感激涕零。
可偏偏喜欢玩这些下三路的破事。
“看到没?淮西其实挺富庶的,惜安定不下来。”邵树德一指浉水、淮水,道:“朱全忠在河北筑广河、板渚二城,以为前哨。我在淮北据白狗、新息、乌龙集三城,同样是前哨,有此三镇在,申、光无忧矣。”
乌龙集其实是一个渡口兼商埠,在今淮滨港附近,西距新息县百余里,东距汝淮交汇处二十余里,一直是淮盐、茶叶的集散港口。
庞师古退走后,夏军在淮北只有缺额不少的义从军,兵力不足,无法发起攻势。但他们也没闲着,崔洪驱使百姓在乌龙集附近筑城,作为北岸的据点。
邵树德即将离开。而他一走,天雄、义从二军当然也要跟着离开,从今往后,淮南一带就全靠折家自己了。
寿州朱景有五千兵,以寿州的人力物力,养着轻轻松松,甚至还略有盈余,可上供给节度使。
申州陈素还剩三千兵,以申州数易其手的情况,只能勉强养着了。或许等流散在外的百姓回来后,情况会有所好转。
折嗣伦暂时能动用的,也就光、安二州的人力物力。他几乎把凤翔镇的精锐搜刮一空,总计将带来五千步卒、一千骑卒,邵树德又将崔洪部四千余人留给他,应该可以养活。
等到明年,休养生息之后,后年可以尝试多养个几千兵。
但别忘了,还有时瓒部一万人,养他们的钱粮,淮西镇硬凑一些,杜洪再咬牙供给一点,关中再花大代价转运一些,勉强供着吧。
“大王给的方略是守么?”折嗣伦问道。
“我已许诺减税,总不能食言自肥。今明两年,以守为主,间或北上,抢掠些粮草财货养军,配合河洛、河阳的攻势。重担,还不用你们来担。”邵树德说道:“毕竟,淮西镇还得分出部分精力来,盯着杨行密。”
“既如此,我明白了。”折嗣伦说道。
“俘获的淮兵、梁兵万余人我带走,崔洪部四千余人留给你,武瑜的安州兵,你可择精壮补入军中,余众可罢遣。前阵子外舅从凤翔抽了些兵,又到关北募兵数千,你看着协调吧。”邵树德又道:“淮西镇,朝廷赐军号‘淮宁’,从今往后,你便是淮南西道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淮宁军节度使。”
凤翔一府四州,本有兵两万。昔年折宗本南下,带走了七千步骑,前阵子欲建威胜军右厢,又从凤翔调兵,还到麟、银、胜等州募兵。这次折嗣伦又带来六千步骑,作为组建淮宁军的基干,凤翔镇其实就剩四千兵了,以至于连南下蜀中的兵力都凑不出来。
邵树德已经上表朝廷,罢凤翔府为岐州,岐、陇、兴、凤、洋五州并入朔方镇。折家,这是彻彻底底地把家底都搬到淮西一带了。
凤翔镇剩下的几千兵,邵树德打算抽其精干,补充战损的天雄、义从二军(缺额将近两千),余众两千人,老弱罢遣,剩下的并入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