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劫不到东西,对草原部族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赶着数十万牛羊出征,每日消耗不是什么小数目,如果连本钱都捞不回来,下次怎么说服别人再跟你出来抢?
“我也觉得往西很危险。”耶律欲稳手搭凉棚,向西南方向看去。
追击战基本结束了,各部牧民陆陆续续收兵回撤。这里离柔州不算远,如果杀到城下去,或许可以掠夺大量财货。但也可能是一个陷阱,燕北的仙游宫、御夷镇尚未拿下,就挥师西进,多少显得有些不理智。
“这事交由阿保机来定夺吧,他才是夷离堇。”耶律斜涅赤说道:“我觉得太危险了,不如等等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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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州城内,都指挥使梁汉颙奋笔疾书,下发各道命令。
六月下旬的时候,朔州方向就出现晋军游骑,活动非常频繁。到了七月初,甚至已经出现了多个晋军旗号,他们夺取朔州的意图十分明显。
梁汉颙不好判断晋军是故布疑阵呢,还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但朔州这个地方实在紧要,马虎不得。盖因一旦此地沦陷,则参州危急。参州危急的话,胜州必然大震,会造成相当恶劣的影响。
因此,梁汉颙立刻调遣阴山第一镇及来自河西的蕃兵五千骑,共同增援朔州的鄯阳、马邑二县,协助州兵守城——朔州人烟稀少,至今不过千余户、不到九千口,单靠自己决计守不住。
云州以北的燕昌城附近也出现了大量晋军旗号。
以往这种城池都是蕃兵轮番守御,少时三千众,多时五千兵,梁汉颙又增拨了两千人,使得守军兵力超过了六千,控遏住这条云州北上最好的交通路线。
北边有消息传来,契丹人欲绕道北方,奔袭诺真水。这次梁汉颙没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而是让胜州打开仓库,武装更多的丁壮。
纵观整个战场局势,夏军已经陆陆续续集结到了九万余人。再等旬日,兵力将增加到十一万上下。
这些兵,主要分散在西至诺真水,东抵兴和、南达朔州的广阔战场上。
九万人里边,超过三分之一用来防备晋军了,虽然他们尚未大举出动。而随着战局的发展,晋军活动愈发肆无忌惮,这个兵力很可能还要增加。
因此,拿来对付阿保机的部队从来都没有超过五万,对上十五万契丹大军,委实很有压力。
“李克用有可能要来了,我怀疑他现在已经在猩代,就等找时机大举北出了。”裴冠站在地图前,对着一群人讲道:“若晋军将骑军主力拉过来,咱们就得把银枪军、飞龙军顶上去,单靠诸蕃部轻骑,怕是要被晋人一击打垮。若晋人连步兵也出动,那么东线就要进一步削减兵力,集中精力先把晋人打回去。”
“你如何肯定李克用一定会大举北上?”梁汉颙问道。
“便是他不北上,也得留下兵马防备着。”裴冠说道:“没有区别的。防备晋军的兵马,少不得,哪怕从头到尾都没用上。”
梁汉颙没有反驳。
局势便是这么个局势。柔州行营同时面临两个方向的敌人,东面的契丹已经大举西进,仗着兵力优势,肆无忌惮,声势浩大。南面的晋军引而不发,但却牵制了大量夏军,还尽是主力部队——梁汉颙攥着银枪、飞龙二军在手里,一是为了防备晋军,二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撒出去,奠定胜局。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了。燕北那边撤得太干净利落,没让契丹人落得多少好处。如果他们泄气,就此退兵,岂不是亏得慌?早知道如此,便让契丹掠走更多的人丁和牛羊了,吸引他们继续西进。
“没想到坐拥柔州十万大军,竟然成了次要战场,要看别人脸色行事。”梁汉颙的脸色有些不忿。
安东府那边新近传来了一次消息,已由洛阳转发至柔州。
赵王邵嗣武亲率大军北上,兵分两路,西路军直趋辽阳,东路军汇合渤海兵后,同样西进,会攻契丹腹地。
他们这一路如果取得成功,则契丹全线震动,势必军心不稳,想要回师救援。柔州行营纵然反击得手,头功也不一定是他们的——不,大概率不是他们的。
而圣人似乎也很重视那个方向。
按照计划,就在三天前,淮海道都指挥使王郊已率州兵万人至青、登二州集结,携带大批粮草、器械,浮海至安东府,进一步在这个战场投入兵力。
反复拉扯,动摇敌军士气,令其军心不稳,战力下降,为最终的反击得胜打下基础。圣人定下的这个方略,确实比梁汉颙之前所谓的“诱敌深入”要靠谱多了。
“梁帅何必嗟叹?”裴冠笑道:“一旦反击开始,头功落于谁家,犹未可知呢。”
“也是。”梁汉颙回过神来,道:“我得亲自跑一趟朔州、燕昌城,鼓舞下士气。南线,可千万不能出岔子,不能让李克用集中精锐一下子捅穿了。南线稳住了,契丹其实也没那么难对付。”
他突然想起了与赵王邵嗣武的几次见面。因为妻子的原因,他与赵王的关系其实很好,这个头功究竟落于谁家,似乎也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