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娇很快唤来林镜。
她脸上那种懵懂无知的神情已经尽数褪去,清润的眼眸中沉淀着警惕和冷静。
“去查一查太子妃,”叶娇道,“她同谁接触,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再查此次参加寿宴的宾客都带什么礼物,特别是裴家人。”
李策不在家,许多事便需要她自己动脑筋。
林镜点头称是,并且问道:“要查宫里吗?”
他总是话很少,只说最关键的。
“不用,”叶娇说完又有些奇怪,“你能查宫里?”
林镜神情肃然。
“殿下离开时,把京都的消息网交给卑职了。宫里的事能查到紫宸殿外,宫外的事除了六皇子府上,都可以查。”
紫宸殿是皇帝上朝和处理朝政的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查六皇子。
“殿下不让查六皇子,”林镜解释道,“说他很聪明,不要惹他。”
这其实让林镜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跟李璨有任何瓜葛。
叶娇心中晃过李璨的影子。
高而瘦,神情常常寡淡疏冷,同李策有些相像,粉红色的衣袍一尘不染,手持竹节伞,唇角有时似笑非笑,像春天枝头摇曳的杏花。
他聪明吗?
叶娇只记得一起进宫救驾时,他很嘴碎。
“不查就不查,”叶娇道,“别的好好查,有关圣上寿宴的事,都认真些。”
“你是去说寿宴的事?”东宫内,太子李璋在用膳时询问太子妃。
皇后要太子妃和楚王妃共同负责寿宴的事,李璋已经知道了。
太子妃裴蕊眉心微动,手中的筷子停下,刻意语气平淡道:“是为母后转达。母后希望我能同几位妯娌多走动,她不肯到东宫来,我只有上门去了。”
裴蕊眼眸微抬,看着太子的手。
她从不肯像其他几位妯娌那样,时不时便来走动,你知道原因吗?
她在避嫌。
李璋正夹起一块豆腐,有些用力,豆腐断裂掉在餐盘中。
他索性放下碗筷,道:“往年女眷的事,都是母后和你在负责。你多教教她,别让她出错,伤了皇家的体面。”
裴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压住,有些透不过气。
她很大度,但她也是女人。
“皇家的体面,”裴蕊抬头,含笑对李璋道,“还需要太子殿下和臣妾,一同维护。”
李璋清俊的额头有一条青筋跳动,他定定地坐着,虽未即位,周身却裹着皇族不容侵犯的威严。
一向温和的他有些可怕。
但是裴蕊还是开口道:“殿下的心意太明显了,明显到父皇母后都已经警觉。殿下一直说储君之位,最该谨小慎微。怎么如今牵扯到她,就全忘了呢?”
红颜祸水,果真如此。
东宫太子位,被多少人艳羡,就被多少人嫉恨。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不能犯错的,裴蕊绝不能容忍自己族人拱卫的太子殿下,被皇帝厌弃。
“圣上爱护她、安国公府保护她,至于楚王,他也不像五弟那样心怀宽广、不计前嫌。”裴蕊道,“请殿下谨言慎行。”
“既然如此,”李璋语气冷漠,“母后为何唤她进宫做事?”
“母后要让楚王安心在北地做事,”裴蕊解释道,“看重叶娇,也是拉近裴氏同安国公府的关系。毕竟裴茉要嫁过去了。”
“你小看了母后。”李璋笑着拿起手巾,揩净唇角,缓缓起身。
“母后是想像当年那样。”他走到裴蕊身边,按住她的肩膀,“我看上了柳氏,她就弄死柳氏。在她心里,疯了的人不如死了的人安全。”
李璋还记得他曾经跪在湖边,洗干净自己腰间的玉佩。
玉佩上沾着已经变冷的血和肉末,那么粘腻,让人遍体生寒,再渐渐麻木。
“不会!”裴蕊想站起身,却无法挣脱李璋的手,她只能僵坐着,为自己的姑母说好话,“伤害叶娇,风险太大。母后贵为国母,绝不会做这种事。”
李璋懒得同裴蕊辩论。
他郑重道:“表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做,所以还请你睁大眼睛,让寿宴顺利,她能安然离宫吧。”
裴蕊下意识伸手,抓住李璋的衣襟。
那柔滑的衣襟从她指缝中滑走,李璋已抬步向外走去。
不会的,她的姑母绝不会这么冒险。
伤害叶娇,对他们没有好处。
“这件事的确有些冒险。”立政殿内,女官杜潇然低声说话,希望能改变皇后的想法。
“你知道崔颐怎么说吗?”皇后闭目养神,冷笑,“他说他们可以废黜太子。”
杜潇然正用玉板为皇后按摩肌肤,闻言面上一惊,又劝道:“圣上曾说崔夫子是个老顽固,他固执跋扈,娘娘息怒。”
皇后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心中也在纠结。
杜潇然趁势道:“自从魏王案后,朝中事态平息,臣子拥护太子,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眼下等着若干年后,太子殿下即位便好。
“潇然,”皇后却似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道,“叶娇和李璟,关系很好,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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