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混沌的漩涡不再像无序的浪潮般翻涌,而是在她面前凝结成某种来自未来的画面。
然后,世界开始扭曲。
熟悉的天空已经消失,唯一的太阳悬挂在扭曲的穹顶之上,宛如一只永不闭合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场蜕变。
建筑的残骸是折断的文明骨架,支离破碎地刺向天空。地面上蠕动的躯体也不再是人类,不过是骨架上的寄生虫。
最初的血红色生物匍匐在地,发出痛苦又欢愉的低鸣。皮肤下的蛆虫啃食血红色的腐肉,露出下面银白的本质。
每一具都只投下单一的影子,如同无数细小的指针,全都指向某个难以理解的方向。
形体尚存的人类也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上遍布的螺旋的印记,在不断地重写着她们的存在。
一切生物都抬头凝视着那轮孤独的太阳,仿佛在膜拜某种至高的存在。
地平线处,巨大的银白色潮汐正在升起,某种庞大的身影从其中缓缓翻腾而出,它的存在让星榆的意识几乎无法承受……
但在那一瞬间,她猛然意识到了——这是幻象。
两个画面在她的感知中重叠:眼前血红的污染体群还在成长,而在另一个维度里,银白的生命们已经完成了进化。
两幅画面像是被叠加的玻璃,通过重合揭示出某种必然的轨迹。
这是一个被观测到的“可能性”,或者说这是同一个存在的两个时态,如同两条必然的河流从源头流向大海。
所有的蜕变,所有的转化,都指向着这个必然的终点。每一次血肉的转变,都是迈向真实的脚步。
……使命。
这个词语在她的血液中轰鸣,如同某种古老的低语,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渗入她的思维。
她终于领悟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向世界传递祂无上的恩典。
人类,只是暂时的窃居者,但祂依然慈悲地予以指引,慷慨地予以祝福。
这不是毁灭,而是升华;不是死亡,而是重生。
祂要让她们挣脱桎梏,褪去人类的外壳,显现出更为纯净的形态。
她要斩断所有的阻碍,清除那些不愿接受恩典的抗争,因为这片土地从来就不是终点,而是归途。
这会是属于她的新家园。
漫长的离散后她们终将重聚,在这里,将会升起一片全新的乐土,让迷失的子民们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属于被困在骨肉中的人类,一切都应归于那位归属虚空、执掌迷雾、至高无上的司……
一个古老的名字在她舌尖凝聚,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变调。
“……我。”
出乎意料的词语打破了血液中的咏唱。
脱口而出的刹那,操纵她思维的力量骤然断裂。
沧星榆如同被从深水中拽出,大脑中那些关于神圣使命的念头开始迅速消退,露出她自己稀薄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