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刘三钱此行就是想刁难孙家父女,给他们找点儿麻烦,再弄点儿钱出来花花。可是眼见酒馆还有三桌人在喝酒,孙氏父女却说自己没有钱,难道逼自己动手硬抢?刘三钱转念一想,这几个客人都是外乡人,我找个借口把他酒馆这些客人都给弄了,不就有了银子,还能让孙家父女没钱赚吗?刘三钱心中大喜,一举两得的事情,那不是更好玩吗?
刘三钱忽然沉下脸,手一抖,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腰刀就已经插在三名外地客的桌面上,刀身颤动不止,看得出这小子在刀法上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三名外地客人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这个兵痞还有这样的本事。
刘三钱围着三名外地客商转了几圈,用手点着最先站起来的汉子,面露奸笑道:“小子,你刚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他娘能安然坐在这里喝酒吃菜,还敢说兵荒马乱四个字?”
先站起来的汉子是个耿直人,给刘三钱一句话问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刘三钱回头指着他手下那些正在虎视眈眈的军兵,把脸凑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汉子,嘿嘿笑道:“你这些军爷们每天辛辛苦苦巡逻,踏踏实实剿匪,这县城周围方圆百里内,连个贼影子都看不到!可现在你给三爷我讲什么兵荒马乱的,军爷们的辛苦都让你一句话给抹杀了,你是什么居心?嗯?”
坐在桌前脸色不正的黄脸汉子见刘三钱明显是要找茬,马上也起身,脸上堆笑道:“三爷,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兄弟是喝高了,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刘三钱嘿嘿笑了起来,一脸道貌岸然道:“三爷我确实是大人有大量,你骂我,我根本就不和你一般见识!可是你们明明生在一个好世道,却一张口就说兵荒马乱的,那分明是对咱们桑兰国朝廷不满!就连你这些军爷们的辛苦也都给一并抹杀了,三爷我严重怀疑你们是外国来的奸细!你们几个起来跟我走,去衙门,三爷我请你们喝茶!”
旁边坐着的冷东海忍无可忍,接话道:“姓刘的,你还要脸吗?刚才是谁让掌柜的收摊的?来来来,冷大爷我问你,刚才这话是谁说的?!”
冷东海故意捏着鼻子,学刘三钱说话:“‘最近四处都在闹贼寇,倘若有贼来到这里抢劫,谁能挡得住?你他娘的赚钱重要,还是保命重要?’姓刘的,刚才这屁是不是你放的?这不叫兵荒马乱叫什么呢?我们一路走过来,打退了七八股劫匪,其中有两伙是马贼,你还敢说方圆百里连个贼影子都看不到?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赫兰玉双等人都发出嘲讽的笑声,刘三钱面红耳赤起来,脸上的横肉直颤。他本来想仗着手中小小的权力欺负人,做梦也没想到还有人敢当面顶撞他。他的外号为什么叫刘三钱,那意思就算是有蚊子飞过,腿上的肉也要留下来三钱!你几个外乡人,敢惹我刘三钱?
在这富连县小小的地界,他刘三钱就是霸道的地头蛇,除去知县、县丞和主簿等少数官吏外,谁敢惹他刘三钱?可现在面前这个年轻的胖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捋他刘三钱的虎须,当真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刘三钱转过身,望向冷东海,正巧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安星绮脸上罩着的面纱,一张风华绝代的脸露了出来。刘三钱心头狂喜,只见这两个小子带着女眷,却没想到有这么漂亮!行了,就冲着这大美妞,这几个外乡人一个也别想走!刘三钱厚着脸皮道:“小子,你刚才说的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三爷我可没有说过!”
刘三钱转过身,望着他手下那些跟他一样长得如同歪瓜裂枣的士兵们,咧着嘴问道:“兄弟们,刚才你们听到三爷我说过那话了吗?啊?”
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兵痞笑着接话道:“咱可没听到三爷说什么,只听到那个胖子说四处都在闹贼寇!他娘的,这分明是不把咱们富连县的军爷当回事,更不把咱们的朝廷当回事儿!哥儿几们,这样的人不该抓回衙门去盘问盘问吗?”
其余兵痞同声起哄道:“对对对,这些人都有嫌疑,都该抓回衙门去盘问一番!”
酒馆掌柜的孙满福急得满头是汗,他可知道这些兵痞都是些什么玩艺儿,要是给这些东西抓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他心里很清楚,这刘三钱就是来打击报复他的,要是照这样下去,他这酒馆的生意就不用做了,刘三钱保证能天天给他门外搞得鸡飞狗跳一般。果然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孙满福干着急也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上前道:“三爷……”
孙满福话刚一出口,还没等他说完,刘三钱马上冷着脸阻止道:“姓孙的,你少管闲事!老子跟你讲,你这些客人多半都是些乱党,今天三爷我非把他们带回去盘查盘查不可!姓孙的,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天高地厚,三爷我可是在执行公务,你少废话,小心三爷我连你一起都带走!”
冷东海拍案而起,怒道:“姓刘的,我看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怎么的,你手里有刀,爷爷我手里就没刀吗?你的刀快,爷爷的刀更快!”冷东海唰一声,拔出自己的破菜刀来,对刘三钱怒目而视。
众兵痞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这个年轻的胖子拿着一把破菜刀吓唬谁呢?孙可香后厨的菜刀都比这把破菜刀亮多了,可也没见孙可香能杀人啊!
刘三钱也忍俊不禁,大笑着骂道:“他娘的,拿把破菜刀还敢拍桌子,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现在三爷我怀疑你们这几个人就是最近名动江湖的雌雄大盗和他们的手下!雌雄大盗的兵器就是一把菜刀!你小子就算不是雌雄大盗,也多半和他们有关!不是他弟子就是徒孙!”
其实,哪有什么雌雄大盗,刘三钱就是信口雌黄,要找借口抓人。众兵痞都是跟随刘三钱久了,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呼啦一声,一拥而上,就要动手抓人。有几个兵痞还拔出了刀,以防有人反抗,拒捕。
孙满福就要上前拦着,这些好歹是他酒馆的客人,总不能让刘三钱就给这样抓了去。那样的话,他孙满福以后就不用再开酒馆了,趁早回家吃饭哄孩子去吧。孙满福心中愁苦,这可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掌柜的,有面条吗?给我煮碗炸酱面来,多放点儿葱花、香油!如果做得好吃,爷有赏。”
这声音如此的有磁性,又是如此的淡定,从容,仿佛根本就没把几十个兵痞放在眼里一样。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坐在桌前正在慢条斯理吃菜的楚随心。
楚随心淡定坐在那里,赫兰玉双端着杯子给他往嘴里倒酒,胡铮珠拿着筷子喂他吃菜,楚随心手中转着紫色念珠,旁若无人。赫兰玉双和胡铮珠已经瞧出来楚随心的意思,立刻都凑了过来,坐在楚随心身边,又是喂酒又是喂菜,分明不把刘三钱放在眼里。
刘三钱的脸上挂不住了,从死胖子到这个极度装逼的少年,一个个都摆出一副根本不把他刘三钱放在眼里的架势。刘三钱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道:“你小子要是装大爷,麻烦回家去装!在这富连县,你刘三爷就是这头顶上的天!你不把三爷放在眼里,就是找死!弟兄们,给我绑了!”
三名兵痞答应一声,立刻上前,就要来拿楚随心。
赫兰玉双把手中酒杯重重蹾在桌上,怒目横眉,大喝一声道:“还反了你们了!姑奶奶我倒是要看看,哪个敢过来拿人!”
那些兵痞哪会把一个脸上罩着面纱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听她的声音如此稚嫩年轻,就算练过武功又怎么样,这些兵爷可都是在战场上打打杀杀过的人。
一道寒光闪过,正走向楚随心的两个兵痞忽然感觉有一阵微风抚过,只觉得头上一凉,随后有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二人只觉得头皮发痒,伸手一摸,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液,两人对视一眼,惊骇发现对方的头皮都已经被刀削下去了。
在两个兵痞哭天喊地的声音中,赫兰玉双的手离开了桌面上的朝露刀把。
刘三钱也是个用刀的高手,虽然没有赫兰玉双和冷东海高,却也不低,在这富连县可以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他隐隐看到赫兰玉双抽刀砍人,又把刀还鞘,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绝不会超过两息。
刘三钱的心头涌起惊涛骇浪,这下可走眼了!原来这伙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赫兰玉双慢吞吞把一片酱牛肉放入口中,沉声道:“你们还不滚,难道等着姑奶奶一个个替你们理发吗?要是姑奶奶的刀失了些准头,你们的脑袋可能下场比这二位还要惨!”
刘三钱气笑道:“好,好,好!你很好!你们持刀拒捕,还杀伤官差和本地防兵!你们今天别想走!弟兄们,给我撤!”刘三钱一伸手,把插在桌上的腰刀拔起来,还鞘,转身就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见这伙人功夫高强,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不宜硬拼。刘三钱倒也明智,回身骑上劣马,带着手下人飞奔而去,他要回去叫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