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为鹿衔门、虚盈门两家调停的心力交瘁,素来心清气定的清年真君就心火难抑,她压了压,挺直了身子,环视四周,感慨道:
“诸位,若你们家弟子在陌生境地,对着陌生人,不知前路的情况下还分出余力来助人,而且是独立搭建一个极耗财力物力的大阵,不计得失,你们都要埋怨这孩子有点傻罢!
“难得,人鱼一族也有些良心,不像有人得了恩,还要说不是自己要的。这世风啊,知恩图报的人太少了!!”
她尤其瞪了一眼虚盈门的人,闻者皆有些讪讪,或低头不语,或一笑而已,俱不能正面回答。
清年真君顺带瞟了一眼幼蕖身边的祈宁之,她对此子的师祖连山真君本就有些成见,此刻见他低头不语,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语气微微带上了讥讽:
“我荣山派虽然不以力量称着,可我常教导弟子,第一要讲的是良心!某些门派,自上而下最擅长的便是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要想他有仁义慷慨之心,嘿,只能在口头上听听了。
“幼蕖小丫头啊,你宅心仁厚,交友却是要慎重。别在紧要关头,被身边的伙伴给坑了!”
祈宁之心里本就有些发虚,也知自家师祖作风,闻得清年真君似乎意有所指,更生惭愧,脑袋愈发地埋了下去。
幸好清年真君也就是一时感发,并无刻意为难后辈之意,见祈宁之一张俊脸涨红,想想这年轻人目前也还好,她说了一顿也就收了。
幼蕖最怕的便是当众被人夸,何况还是暗贬祈宁之来捧她,她手脚简直都无处安放了,赶紧道:
“我这也是一时冲动,过后也是有些觉得冒失了的,幸好当时有祁师兄帮我看顾着。而且,帮人鱼修了一炁回恒阵,人家也给了回报,我虽然给出了五行之精,却也不曾吃亏。
她顺手找了个新靶子:
“说起仁义慷慨,幼蕖倒是真心佩服清年真君家的卢潇潇卢师姐,她与周流心斋的傅猷师兄留在俗世,以修仙之能,辅佐凡人城主,安定一方,造福百姓,不惜耽误修为,那才是真的不计得失。”
荣山派的精英卢潇潇是清年真君心中最看重的弟子,被幼蕖当众夸赞,她心中真是舒坦骄傲得很,看幼蕖的眼神愈发慈爱了:
“好孩子,难得你又慈悲,又谦虚,难怪潇潇对你赞不绝口。她已经从西北回来了,却又跟着傅猷周游天下去了,心都野了,哪有你说的什么仁爱慷慨?自己师长都不顾了!哼,你若是在外头遇上她啊,帮我抓她回来!”
这种长辈对晚辈又嗔又爱的语气令幼蕖不由笑了出来,她笑嘻嘻地行了个礼,道:
“幼蕖遵令!”
接着八派联盟的几位真君又关心了一番六人的修炼情况,听他们提及混沌云气内领悟颇多,裂缝内也多有收获,几点心得都甚有价值,不由都眼神闪亮,一道道剑书毫不避讳地当面就传出去了。
这些提醒要赶紧传给自家将要进入绿柳浦的弟子们才行。
一番话毕,清年真君拦住了几个还要打听的好奇者,道:
“好啦!该问的都差不多了,你们将各家信物取了自去分发,这几个孩子离家已久,师长们都关心着呢!让人家各回各家去罢!”
退出八派联盟的大帐篷,六名年轻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都收起笑容,沉默了下来。
秘境五年,朝夕相处,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真实面目,距离近到看清毛孔,人人都有可亲之处,人人也都有明显缺点。
正如再清透的玉石,贴近了细细看,总有瑕疵露在眼前。
高贵的大派门人、神秘的道院弟子、平和的佛门高僧,都是有血肉、有温度,甚至有脾气的。